第516章 将我巾帼裳,换你征衣去(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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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潜的话像炸雷一样在凌策脑海中轰隆作响,他一边想要认同,一边又唾弃自己怎么能生出不负责任的想法。
凌策自幼便被寄予厚望,父母盼着他成为一个有能力有担当凌氏家主,久而久之这些责任已然刻进他的心里,成为一道枷锁,昔日却有人跟他说,并不是每一个男人都需要顶天立地。
他也可以试着把这份重担交给别人吗?这样真的好吗?
凌策恍恍忽惚回到家中,在院门口踟蹰半晌终于抬脚出去。
门口侍女照常阻拦,但这一次他没有离开,而是硬闯出去。他是凌氏少主,若打定主意要进,谁也拦不住。
他一进屋内,便见崔净面色苍白半躺在榻上闭眸休憩。
许是正撞上心情不愉的时候,崔净的孕吐反应尤其强烈,直吐的昏天黑地,整个人消瘦几圈。
自年前查出有孕,崔净便借口养身子将凌策拒之门外,他已经有一個多月没有见到人了,忽然见到她这副模样,惊得脸色大变,正欲退出来询问侍女,却见崔净转头看过来,他浑身一僵,觉得她要气愤,然而她也只是毫无波澜的看了一眼便转过头。
凌策说不清是庆幸还是失落,但也知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他退出来认真询问侍女,才得知崔净这两日几乎是吃什么吐什么,都吐出血了。
丹云面上带着客气的笑,语气极尽温顺关切,言辞里头却是指桑骂槐,“郎君受了冷待,伤了心,可得当心呵护着。您且不用管娘子呢,咱家娘子自幼肯吃苦,起着高热都能爬起来写二十张大字,可不是那些个动辄便碎的琉璃人儿。”
她拼着被撵出来也得骂上一场,这窝囊气再是不能受了!自家娘子有孕不舒服,想着眼不见心不烦将人拦在门外,可毕竟是他先给娘子没脸,这会子娘子肚子里还揣着凌家骨血,他合该每日打听情况,甭管有没有用也需得想法子照顾,多少也是个认错示好,他倒好,来过几回被拒后竟自顾悲伤来了。
被阖族当眼珠捧着的郎君真真就是个眼珠子,针尖大点的锋铓都能戳破了!
这天底下只有她家娘子不想要的,没有娘子配不上的,最后竟选了这么一个郎君!丹云痛心极了。
“对了!郎君且等一下。”丹云无视凌策难看的脸色,一溜烟跑进书房取了一张纸来递给他,“您看看。”
纸上是一首五言律诗,凌策看罢,却并非是丹云觉得的会恼羞成怒,而是面色复杂的喃喃念道,“将我巾帼裳,换你征衣来。(注1)”
你若惧怕征战,这裙子给你穿,把你的军服脱下来给我,我愿战逝世沙场!
此等气魄给凌策带来的震撼可想而知。
他不禁发生自我怀疑,魏潜与崔净连话都没说过两句,竟比他这个枕边人更了解她,自己是何等的眼瞎心盲啊!
凌策的确得反思,但这一回却是他误会了,魏潜并不了解崔净,所言不过是根据崔凝讲述进而推测,而崔凝本身就是一个迥殊容易看到他人优点的人。
而且,人并非一成不变。
畴前的崔净是贵女典范,学的都是掌家本事。真正的门阀闺女基本不会来做女官,所以崔净从未曾想过建功立业,崔凝出仕,是因身上累加的各类不幸才换来的机遇,那条路并非她能肖想,然而此事毕竟将心里那层窗户纸捅破了。
婚后与凌策之间各类乌七八糟的事,令她逝世逝世按压在心底的不甘与愤怒全都如火山喷发一般喷涌出来。
最近是抱着随他来的心态,过的很是肆意,连这种诗词都不惧叫人瞥见,反正不下来就不过了,她背后有崔氏,肚子里有凌家血脉,谁还敢休她不成?把全部豪情投注到男人身上是她崔净这辈子做过最愚蠢的事,早点苏醒也好!
她得开开凌策及早当头棒喝。
如此宣泄一通,心境确是比之前豁达许多,情绪也越发平稳。
她在屋内隐约能听见丹云和凌策的对话,但没有任何禁止的意思。
“阿净。”凌策捏着那张纸进屋,期期艾艾地坐到塌边,“你……你这首诗,我知晓、知晓伱的心了。”
崔净懒怠理会他。
他停顿半晌,下定决心,“官场上的尔虞我诈,我想想便痛苦不已,就想闲云野鹤的过点清净日子。”
崔净听到这里,气得胆汁差点又要呕出来。
“你听我说完。”凌策见她呼吸明显粗重,连忙道,“我想过了,我不喜欢,但我知你喜欢,倘若你愿意,可我便把‘征衣’予你。”
说完这番话,凌策深觉自己无耻,心中忐忑不已。
崔净却猛然睁开眼睛,目光亮得吓人,“你让我来做官?”
“你应当清楚,凌家宗妇不可能出来做官,但你若有本事,我愿为你手中傀儡。”凌策这次说的极为顺畅,他不禁想,人一旦突破底线,就没有最无耻只有更无耻,“话虽如此,只是若这般行事,你拼逝世拼活,地位名声体面全让我挣了,白白被利用……”
“好。”崔净打断他,“我愿意。”
凌策内心不安。
崔净总算用正眼看他了,“你身上的那些责任和枷锁,是我求而不得的东西。至于名声,我若是能有青史留名的本事,那你自是不用担心我会亏损,若是没有谁人本事,且图个当下畅快吧!”
她并不知道自己能做到哪一步,但总得有一个机会让她试一试才会宁愿,好歹强过整天白费力气挥鞭子抽一头不愿动弹的驴子。
趁着崔净高兴,凌策握住她的手,“阿净,之前的事是我不对,你原谅我这一回吧。”
崔净很是大方,语气前所未有的温顺,面上也有了笑意,“罢了,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先前也是我逼你太过才生出龃龉,既已经说开,日后我自不会再时时催促惹你心烦……之前那丫头也是受了牵连,你若心里实在难受,接返来也未尝不可,正巧我近来身子不方便,我正想着给你正经纳几个妾室。”
一番话说的凌策心塞不已,不禁少叹一声,“不用了,你养好身子为要。”
崔净多会察言观色,见状反握住他的手,推心置腹道,“少疑,我应下婚事时只想着日后相敬如宾、举案齐眉便好,婚后却是当真动了心,否则清河崔氏出来的娘子何至于被一个婢女弄的方寸大乱。你若一心与我过日子,我亦必不负你真心。”
凌策总觉得哪里不对,但听了又着实高兴,连连道,“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