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9章 飞蛾与火（1 / 1）
崔大人驾到 ！
第269章
说到这里，魏潜放缓了声音，“彭大人还是暂时不要管这个案子了。”
“不行！”彭佑断然拒绝。
魏潜提起茶壶的动作微微一顿，接着给崔凝倒了杯热茶，这才不紧不慢的道，“这是我的决定，不是在与你磋议。我已上疏陛下，此案将直接转到监察司。”
彭佑目眦欲裂，那神情似是恨不能徒手将魏潜撕碎。
室内气氛剑拔弩张，仿佛呼吸声音稍大一点就能炸开，崔凝不禁屏住呼吸。
她以己度人，所以仍然想着给他一个亲手报仇的机会，但是魏潜做了决定，她便不会有异议。
过于理性便近乎无情，在许多人眼里，魏潜是个冷酷的人，但崔凝知道恰恰相反，他心怀正义，一腔热血，突然将彭佑排除在外必然有合理的原因。
昔日彭佑只不过是言辞尖锐，显得不太理智，实际并未做错什么，崔凝一番发生发火也不过是担心他再次把这种不理智再次代入破案中，崔凝暗想，之前五哥没有反对彭佑参与破案，怎么会现在突然做出如此决定？难道......
魏潜再未多言，过了许久，彭佑怒气渐颓。
他转头，怔怔看向窗外远处的白影。
崔凝一肚子话想要问魏潜，奈何彭佑杵着不走，她只好不停的品茗堵住自己的嘴，以免一个忍不住就脱口问出。
魏潜也不曾赶他，只叫差役返来给崔凝取换洗衣服。
屋里暖融融，里头夜雨潇潇，崔凝揣着满心疑问不知不觉竟睡了过来。
程府花圃。
程玉京一袭青衫坐在凉亭里，面前火炉烧的正旺，茶壶水开发出尖锐的声响，他却浑然未觉，兀自捏着一张字条看的出神，身侧的婢女偷眼瞧了几回，终未敢出声提醒。
半晌，他笑了一声。
笑声乍然打破雨夜安适，婢女也被惊了一下，旋即缓缓呼出一口气，正要说话，却听他突然问道，“阿燕，你说杨檩怎么逝世的？”
被唤作“阿燕”的婢女微愣，又听程玉京很是随意的道，“都怀疑是我杀了他，哈，这么能干的帮手，我怎么舍得？”
他微微抬眼，望着阿燕，神情似乎很是苦涩，“我这姑苏刺史当的比那隐士还要闲云野鹤，我还觉得，他们都知晓我的心性，为何杨檩一逝世，头一个怀疑我？你说说，我是这般下作的人么？”
阿燕伏下身，瞬间出了满头大汗，想起他身边上一个、上上个莫名消失的婢女，心里也很苦涩。若是可以，她真心想大声告诉他“是，你比他们想的，还要下作的多”，可是她不敢，非但不敢，此时甚至连气都不敢多喘一口。
先前总有些异想天开的婢女听了他这些话，觉得自己颇受疑任，想说些什么话来开解他，甚至还想为他做点什么，可后来她们都不见了。阿燕不知道她们是逝世了还是被发卖，总之多半不会是什么好下场。
她在程玉京身边呆的久，盖因她始终把自己当空气，往往他说这些话的时候，并不需要任何回应。
“真教人悲伤。”程玉京叹了一声，把纸条渐渐递进炉子里。
伏在地上的阿燕只觉得一缕微风吹过，她略略抬眼，发觉眼前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双黑靴——凉亭里竟然凭空多了一个人。
她不敢动，听着一个陌生的声音向程玉京汇报了巡察使的行迹，以及案情进展。
“魏少渊没有参与？”程玉京挑眉。
“是。”那人道。
“有人偏要与他较劲，他却不接招。”程玉京突然乐了，“有意思，有意思。”
他微微抬手。
那人退出凉亭，一闪身消失在雨夜中。
“这戏还有得唱呢。”程玉京说罢，又低低接了一句，“小崔大人也有意思的很。”
阿燕身子微僵，他每说一个秘密，她都觉得自己离消失又近了一步，尽管，她觉得自己根本听不懂他在说些什么。
天微微亮。
巷口的那匹白马仍然固执的站在雨里，浑身被雨水淋得油亮，焦躁的在原地转圈。
街角茶楼里传出“砰”的一声。
崔凝猛然坐直睁开眼，便见彭佑黑着一张脸，起身拂袖而来。
“这是怎么了？”乍然被惊醒，她脑子发懵，不由甩了甩头。
原来彭佑消了怒气之后仍不肯走，恰崔凝又睡着了，魏潜便拉着他下棋。两人在棋盘上无声厮杀，彭佑被虐的逝世来活来，一整晚淋漓尽致的诠释了何谓“垂逝世挣扎”。
天方透出些微光亮，他便忍无可忍的将手中棋子狠狠扔在棋盘之上。
“走吧。”魏潜随手帮她整顿好睡乱的头发，“时间差不多了，返来补个觉。”
崔凝乖顺的点点头，跟着他下楼。
外面雨已经停了，空气中弥漫浓重的水汽，烟雨朦胧，黛瓦白墙仿佛浸染在水墨里。
崔凝远远瞥见彭佑沉默的站在白马前。
待走近了，崔凝不得不出声打扰他，“彭司法，卷云就麻烦你牵回官衙马厩里了。”
“嗯。”彭佑伸手摸了摸卷云，哑声道，“你等的人永远不会来了，走吧。”
沉静谧静的一句话，却叫人听出撕心裂肺的错觉。
崔凝叹息一声，与魏潜并肩回到衙门。
待到回屋屏退所有人，崔凝才迫不及待的问，“五哥，为何突然禁止彭司法参与？”
魏潜看她闪闪发亮的眼睛，心知不说清楚她是不可能安稳补觉，“就像你说的，他处事三番两次犯错，都让人怀疑他是否参与谋杀。”
“我那只是气话。”崔凝认真想了一下，否认了这个说法，“即使不幸被我言中，他也不至于用这么拙劣的手段吧。”
魏潜眼睛里漾起笑意，“他的状态不合适继承参与破案，况且，以目前的情况来看，也不能完全排除他的嫌疑。”
“可是他......”
魏潜微微挑眉。
“我忘了五哥的教诲。”崔凝讪笑，“在案情未明之前，任何人都有作案的可能。”
“现在记起来也不晚。”魏潜摸摸她的头，又缓缓道，“人有七情，喜、怒、哀、惧、爱、恶、欲，佛、道、儒皆求个平和，凡是忌讳太过，这世间事，并非必须样样做到极致，太重情的人容易偏执，经不得事，若得之欣喜若狂，失之悲痛欲逝世，遇惊而心胆俱碎，但遇大起大落必生不如逝世。人之所以学这么多道理就是为了不被本能困囿，不用活得如飞蛾执着于火，一生短暂又乏味。”
崔凝怔了少焉，才反应过来他这番话是在安慰她。
“阿凝，留恋火却不放任自己扑上来的飞蛾才是真勇敢。”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