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九章 没文化真可怕（上）（1 / 1）
大明官 ！
天色受受亮，几声梆子响起，宛平县县衙仿佛从沉睡中惊醒过来。一片有序的骚动过后，大小胥吏上堂参见知县，然后各自做各自的公事来。
今天是审案日，对地方官们而言堪称是最忙最累的日子，即便有刑房和师爷帮忙把关筛选，但仍然有许多案件需要知县耗费心神的当堂过问。
同时这也是最考验知县临机能力、专业素质的时候，当然也是最好的塑造公众形象、传播口碑的时机之一。
一般庶民接触不到高高在上的知县大老爷，也看不到知县大老爷日常所作所为，只能通过半公开的公堂审案来窥其全豹。所以，几乎所有彼苍的传说都是从公堂断案这个窗口起头的。
昔日宛平县方知县接受了胥吏参拜之后，似乎有点心不在焉，没有少篇大论的讲话训诫，只是挥挥手便让大家散了。
然后方知县就坐在公堂上面发呆，旁边刑房书吏抱着案卷提醒道：“大老爷？大老爷？案卷在此，原告被告大抵也都在堂下— 候着了，可否起头断案？”
“哦，哦！”方知县回过神来，伸脖子望了望堂外，果然瞥见院中跪了一地庶民，都是昔日这些案子的原告被告，得了传唤便在昔日来县衙候审。
“叫庶民们都起身！”方知县再次很残忍的发话，又道：“不过暂时不审案，还要等等。”
刑房书吏莫名其妙，不清楚为什么县尊大老爷宁肯坐在公堂上浪费时间发呆，也不肯起头审理案件。
天色逐渐从受受亮变成了旭日东升。又从旭日东升逐渐向西移动，眼看辰时就要结束。半个上午已经由来了。
此时宛平县衙看起来十分不正常，大堂外面站着一大片不明所以的原告被告。交头接耳叽叽喳喳的也没人管。
大堂里当值衙役列作两排绝对而立，个个拄着水火棍打瞌睡，公案旁边的书吏则是有一搭没一搭的乱翻着小案上的状词案卷。
至于知县大老爷还能神采奕奕，只是一直扯着脖子向外看，也不知道望穿秋水的等着什么。
忽然有前面门禁连滚带爬的上了公堂门外的月台，口中胡乱嚷嚷着：“来了，来了！”
公堂里的安适气氛瞬间被打破了，自视为知县心腹的张贵张班头见着门禁实在不像个样子，主动站在门边呵斥道：“王老三！把话说清楚些！什么来了来了的？”
那门禁叫道：“永平伯来了来了！浑身朝服冠带的。就在大门外面！”
永平伯？公堂里大小胥吏齐齐一惊，堂外庶民也停住了窃窃私语，一起注视公堂这边。
忽的又见到钱县丞窜了出去，慌慌张张的叫道：“如何是好？如何是好？还请方县尊赶紧来前面阻一阻，不然新修到一半的大门就白白浪费了！”
方应物似笑非笑的反问道：“钱大人为何不来？”
钱县丞答道：“县衙以方大人最尊，本官职小位卑，何德何能可以代表县衙与永平伯周旋？”
张贵张班头扫了一眼知县大老爷，举起水火棍虚张声势的喊道：“啊呀呀！县衙大门才修了一半，这永平伯又欺负上门了！兄弟们跟我冲！”
随后张班头又殷勤的问道：“大老爷是不是要避一避？小的护送大老爷来后衙！”
“胡说什么！”方知县拍案大喝一声。扔下签子下令道：“张贵！你来大门外将永平伯捕捉出去！”
张贵脸色立刻苦得皱成一团，嗫喏道：“大老爷明鉴，小的虽不惜此身，刀山火海也敢来。但......实在没这个捕捉永平伯的本事啊。”
方应物又喝道：“你怕什么？那永平伯不会大闹。还不速速来拿人！”
张贵愣了愣，大老爷这明显是话中有话，看到方知县的镇静模样。张班头鼓足了勇气，拣了签子便出门“拿”人来。
方应物瞥了一眼钱县丞。吩咐道：“钱大人既然来之则安之，先不要走了。站在旁边看着！”
站着？钱县丞刚想抗议几声，但一接触到锐利的目光，便缩了缩脖子，不敢再出声讨要座椅。
过了少焉，堂外密集的庶民忽然仿佛被劈开潮水向两旁涌开，中间闪现出一条道路。
只见得永平伯安知头戴梁冠身披朝服，昂首挺胸的登上大堂，不过脸色很不好看。这可是正牌的伯爵勋贵，难怪庶民很敬畏的闪开一条路。
张班头当心翼翼的跟在安伯爷后面，伸出脖子对方知县回禀道：“大老爷！永平伯已经带到！”
满堂胥吏包括堂外庶民都忍不住的哗然，这看起来简直不可思议。一个高高在上的勋臣怎的会乖乖的上公堂？这又不是在包彼苍戏文里！
方应物嘿然笑了几声，喝问道：“永平伯！十天之前，本县便送了传票到贵府，为何时至昔日才赴堂听审？”
安小伯爷破口骂道：“呸！你这奸贼不过是受混了陛下而已！”
一说起来，安小伯爷便出奇的愤怒。今天惯例早朝，他永平伯可不是某个被免职朝参的扑街仔，所以勤勤恳恳的上朝当摆设来。迥殊是最近风声紧，随时有可能点名，文武大臣都不敢轻易的偷懒。
在野会上，按照惯例是象征性的奏闻几件事、然后下几道事前制好的诏书，代表君臣共商国是，随后就可以散朝了。
谁知道第一道诏书就是给他永平伯的，全部旨意凝缩起来就一句话：“着永平伯安知赴宛平县县衙听审。”
当时安小伯爷便感到天旋地转，浑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也不知道其中到底有什么内幕！这一定是方应物奸贼使出阴谋诡计受蔽了陛下！
其实他并不惧怕听审，他是功臣后人，他是伯爵勋贵，他家里有太宗皇帝赐予的金书铁券，除了天子谁也奈何不得他，更别说方应物一个小知县！但是来衙门听审这个过程叫安小伯爷很屈辱，这必将成为一个笑柄！
宛平县县衙大堂有史以来，从来没有过比伯爵还大的显贵上堂，搞得众胥吏吃惊过后便面面相觑，不知所措......这样的人怎么审？(未完待续。。)
ps： 昨天网文第二轮严打，现代都市官场和民国历史几乎被无差别大屠杀，许多关系不错的朋友中了招，书都被屏蔽掉。他们以后日子很艰难啊。早晨和他们闲聊这事，结果影响了码字，只好今早爬补上前半章，下一半争取下午之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