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章 市井流言（1 / 1）
大明官 ！
夜间吃了晚饭，方应物闲来无聊从怀中内兜里取出一个非常薄的口袋状布包。当心翼翼的打开布包，里面又是一层油纸，再打开油纸才露出了最里面的东西。
这是一张票据，延绥镇边军开出的票据。票据上证实了持票人向延绥军镇输粮七百石，可以在浙江盐运使司兑换一千盐引。只是持票人处的名字是空白的，可以任意填写。
看在懂行人眼中，肯定要惊呼一声，这张票据起码价值一千两银子以上，甚至有可能达到两千两银子，对于普通人而言堪称是一笔巨款了。
这要从方应物与陕西三原王家合伙说起，方应物引导着三原王家参与边市贸易，而且在他的操纵下还占据了不小的份额。
虽然方应物离开榆林时候，边市没到开市时间，但根据经验，王家在这次五月边市中可以获利万儿八千两。那么王家怎么也得拿出一两千两银子意思意思，不然也太不懂事了。
但是有两个难题，一是方应物单人少途，不便携 带如此多银子；二是王家投入也大，目前现银不足。
所以最后饱经世故的杨巡抚出了个主意，就是利用盐务开中法，用盐票充当媒介。
所谓开中法，就是盐商先在边镇运送粮草，然后从边镇领到完粮票据。再后就可以持票兑换盐引，从盐产地支盐并贩卖牟利，这是国朝为了保障边军粮草供应的一种办法。
于是王家筹措了七百石粮食，运送进延绥边镇，换回了人名空白的边镇票据。然后让方应物携带返来处理。
虽然过程也很麻烦，转换成现银落到方应物手里还需要好几道程序。但这年头没有银票，这种办法已经是最方便的办法了。
其他盐商都喜欢来产量销量更大的两淮盐运司支盐。但方应物想来想来还是选择了本省浙江。
一是躲开铁面无私的王老头，他可是南京和南直隶的高官；二是在本省容易找到靠谱的代理人，在两淮那里只能两眼一抹黑。
这个办法说白不白说黑不黑，比较灰色，不便张扬。故而方应物不可能自己出面，没这个精力也没这个时间，更不能随意招摇。
他现在要做的，就是找一个靠得住的人。不但要靠得住，而且还要通晓生意。不能完全不懂事务。
然后在票据填上此人名字，再让此人来浙江盐运使司兑换盐引，并支盐卖盐，如此才能换回真金白银。
方应物原本的想法是回到淳安后，渐渐在家乡寻觅人选，委托他成为自己的代理人。
但是那日见到王德、王魁和王小娘子等人后，方应物忽然发现，这王德王魁似乎是不错的人选。
不过须得先把王德折服了，就算要用王魁。也绕不过王德。毕竟王魁和王德始终利益一体的，没有王德点头，王魁就无法脱身。
当然要折服王德，还得讲求方法。既不能太软又不能太硬。软了就没有用果，硬了就容易成仇人。
所以，间接的含而不露的展示和威慑是最好的。想来通过意图嫁女纷纭被拒的事情。王德已经深有体会了。
不过方应物并不着急再次来拜访王德，次日他又来了城中。来到西北贡院附近，继承考察周边情况。为明年的乡试做准备。
现在距离乡试还有一年多时间，租房子绝对还是比较容易的，毕竟不是每一个人都有精力和财力专门提前一年跑一趟省城来租房子。
末了方应物终于选定了一处位置不错的院落，与主人家商定明年租住，并签了合约，掏了二两银子的定金。
敲定了这桩事情，方应物心情不错，又回了住处。看看天色已经是正午，便在武林门外热闹地方拣了一处酒楼渐渐吃喝。
此时正是客人最多的时候，大堂内熙熙攘攘、人声鼎沸，不少人都在议论着最近的各类消息。
方应物也就随便听着别人闲聊，但忽然听到邻座有人高声道：“你们知不知道？前年从淳安来的王员外家，就是北关街上有两处铺子的谁人，最近可是撞了太岁！”
王德王大户？这引起了方应物的注意，他便竖起了耳朵细听。
又听此人道：“王员外惹到一个不知什么来头的恶霸，最近苦不堪言呐！”
旁边又有人道：“是的，仿佛那恶霸看上了王员外的女儿，王员外有意不从，欲先把女儿嫁出来。
但是原来与王员外交好的那些人家，纷纭拒绝亲事，叫王员外很是苦恼，听说就是这恶霸在背后威胁了各家。”
还有人插嘴道：“我也有所耳闻，这恶霸仿佛姓方，来头颇神秘，也不知是做什么的。”
方应物听到这里瞠目结舌，不知不觉被一口热汤呛得猛烈咳嗽几声。听了半天，敢情这欺男霸女的恶霸指的是他？
他也没有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怎的就在传言中变成了恶霸？天下有他这般对待王小娘子如此温顺的恶霸么？
先前那人“啪”的拍案，愤愤道：“更可恨的是，那恶霸仿佛还打算人财两得！听说勾结了织造局太监，盘剥勒索王家工场，分明摆出了霸占王家家产的意思！这真真令人看不过眼！”
方应物刚从自己成为传言中恶霸的噩耗中回过神，陡然又听到这句，立即又被打击的陷入了深深的惊愕中。
什么勾结织造局太监？什么霸占家产？这是怎么一回事？
此外不说，他手里揣着价值千金的盐票，犯的上来侵吞王家那几百两银子么？
难道有人有意陷害他？这也不可能，谁会如此闲得无聊干这种没什么益处的事情？
莫非真是自己倒霉，刚好碰上了其他恶人对王家下手，然后自己遭了池鱼之殃，被误觉得是合伙的？
无论如何，不能任由这样下来！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现在大家都已经起头传言恶霸是姓方了，那么迟早会把他的身份公开出来。
他方应物还是要脸面、要名声的，真成了庶民口中的恶霸，那父亲怎么看他？王恕王老头怎么看他？商相公怎么看他？(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