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４４章问计（1 / 1）

官路高升笔记 ！

一群败兵回到镇正府，办公大楼登时哄动，埋头打字的叶三省也被吸引出来，挤到D政办听兰海涛绘声绘色地讲解这一场正府联军的奇幻之旅：

“……说时迟那时快，我一个犀牛望月，拔开右边劈来的铁锹，便听耳后风声凌厉，心知不妙，猛然低头，一块尖锐之极的二氧化钙从我头上飞过，撞在钢架墙壁之下，铮地一声砸出一个大洞，半空之中，尘灰簌簌掉落……”

末了转头安慰呆坐边上的高云：“小高啊，也别少见多怪，在我们基层工作者来说，每一个月不闹点磕磕绊绊，那还真不叫乡镇干部。这次我军失利，主要在于准备不够充分，被敌军偷袭，想当初，板桥村修路一役，村民聚众五百，我方只二十精骑，吴书纪一马当先，沿小清流河……”

尹先发推门出去，兰海涛住嘴，尹先发对高云说：“小高，你写一个情况阐明。要客观，真实，不要夸大，不要带情绪，一会给我。”

高云点头说好的。

即使现在，高云还没有完全从刚才的震惊中完全恢复。

他按照尹先发的吩咐，协助刘强，暂时充当一下助理，实际上，尹先发是想让他跟着刘强，进修一下现场实操。但是一路上刘强都安排于鹏做事，高云心里有些不快。

到了水泥厂，高云一看情况恶劣，满心厌恶，不想出去，可是刘强都出去了，他也只能跟着，磨蹭到最后一个，站在刘强身后，距离车间大门最近。待到变起，一块矿石飞来，他吓了一大跳，看着几十位工人恶狠狠地冲来，禁不住魂飞魄散，本能的转身就跑，最先抢出车间，直奔到车边无法开门才站住。

他从小到大，与人相争，耳濡目染的都是心理，方法，谋略，哪里见过这样莽撞的暴力，一瞬间哪里反应得过来。

返来的车上刘强没有说话，阴沉着脸让于鹏给尹先发打电话，自己给吴志奇九杨中电话，高云心里尴尬，想要表明又不知从何说起，也知表明是越描越黑，索性沉默是金。

但是刘强心情糟糕，觉得自己是替杨中受过，在镇上找了家旅社冲了澡气不过，又给杨中打电话，抱怨一通时不忘带上一句，你谁人高云，啥事帮不上，逃跑倒积极。

杨中这边也是无语。

什么时候高云成了他的？

但是他也无法否认，整个临江镇正府工作人员都自然地把高云看成他的人。安抚了刘强，回身继承跟尹先发议论。

毫无疑问，这不是温富贵的个人动作，背后应该有水泥厂的另外一个股东王洪九。

上周杨中来调研水泥厂时，温富贵全程伴同，像只温暖的羊，拍着胸脯疑誓旦旦地说会合营节能减排，进行技改，可是今天就这么截然翻脸，自然事出有因。他躲到江城，办公室主任也关机，自然都是事前安排好的。

但是这个动作是上午开会才决定的，虽然县防疫站和环保局事前联系了，应该是镇正府内部有人向王洪九透露了消息，王洪九才即速安排的。这位社会大哥能量真是不小。

不知道王洪九为什么采用这种毫无技艺含量的暴力对抗，这明显没用，反而为正府提供理由和机会，当然，王洪九可以自觉得是地表明是工人自发的行为，为了维护工厂利益或者工厂有关管理条例。

那么，他是想把事闹大？

那么，他还是老套路，专门针对杨中个人？

杨中心里怒气再次凝聚。

但是他依然保持着理智和冷静，——他觉得连续两次风波，给他平添麻烦，却也让他自制能力增强。既然王洪九想惹事，不管有什么后着，他都不会按对方的戏路走，而是要按自己的步骤来。

步骤就是继承检测。

继承按照四项重点工作的部署来，按照情况专项治理工作组的打算来。

刘强第一次打了电话后，尹先发就给县防疫站，县环保局都打了电话抱歉和安慰，并且保证，肯定要给他们一个说法，丧失的财物肯定会得到赔偿，而且有补偿。

想清楚后，杨中让尹先发再联系这两个单位，明天上午继承工作，请他们另外准备检测仪器，杨中亲自带队。

尹先发苦起脸，只得又拿起电话，防疫站的副站少是他老哥们，抱怨两声答应，环保局那位分管副局少不愠不怒地说要向局少汇报一下。

杨中在旁边看着尹先发打电话，安慰说：“没关系，环保局如果不合营就算了，毕竟是我们这边没有安排好，他们不来，就是我们自己，也要做下来。”

尹先发游移一下问：“那明天要不要多安排一些人来？”

他的意思是让派出所那边多派几个人。环保局是县上的单位，不能命令，但是派出所还是可以喊得通的。

杨中清楚他的意思，却突然想到另外一件事，说：“你把谁人叶三省叫来，我跟他谈谈话。”

尹先发愕然：“现在？”

“现在不是工作时间吗？”杨中怪有趣地反问。

“那当然。”尹先发一笑，“带领要谈话，任何时间都可以算工作时间。”

拔打叶三省的电话。

叶三省正在计生办办公室里对着电脑懊恼。

他工作之前那些“八风不动”“办公室忌八卦”“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教训真是白学了，居然也跟其他同事一样，听见响动就冲出来听水声，还被直接决定他的实习结果的尹主任撞个正着。

不过，倒也难怪，实在是今天这事过于耸人听闻，只希望当时办公室挤了满满一屋人，尹主任没有迥殊注意他。

然后尹先发的电话打了出去，着实吓了他一跳。

忐忑地接了电话，觉得会挨批评，却是语气静谧地让他到三楼杨中的办公室来，杨镇少要找他谈话。

叶三省大吃一惊。

他自然知道带领应该会跟他和高云谈话，但万万没有想到居然是这种时刻。

杨中还真是宰相城府，气度非凡，出了这等风波，居然还有闲心整好以暇地跟新同事谈话。

赶紧出门上楼，虽然突然，但是如何应对两位主官的谈话，他已经躺在床上预想过好多次了。

三楼都是镇带领的办公室，叶三省是第二次上来，记得吴志奇的办公室在走廊东首，杨中在西首，过来一看，门开着，尹先发正在跟杨中说话：“……幸好媒体今天没来。”

“水泥厂其实还不算，纸厂才是恶贯满盈……”杨中扫眼瞥见叶三省，招呼道：“小叶，出去吧，坐。”

叶三省报到那天见过杨镇少的表现，杨镇少无暇顾及人群中的一个陌生面貌，然后就是这两次开会坐到一起，这一刻，算是正式认识，认真打量。

不过杨中略感失望，叶三省一脸憨笑，除了不讨人厌外，没有想象中的机灵聪颖。

或者，正是为了证实一下自己心中这个猜想，杨中鬼使神差地没有按照惯常的谈话起头，问道：“小叶，你说说水泥厂这事，怎么办？”

叶三省愕然，旁边的尹先发也是一愕，随即露出饶有兴趣的表情看着叶三省。

“水泥厂……的工人，也是意想不到，我也没有想过，该如何办……”

叶三省略一思忖，老实地答复，可是看着眼前杨中脸上一闪而过的松懈表情，突然间觉得自己应该再说点什么。

他用力思考自己如果身处杨中位置，该如何处置？他自己以前在学校时，面对贾茂晋那些人刁难阻扰时又是怎么做的？

“继承工作吧。”叶三省说，“就是继承工作吧。工人们可能是误会，沟通不畅，明天我们再来，可以事前跟水泥厂联系清楚，明白，就不会发生误会了。”

杨中和尹先发对看一眼，心里都有些吃惊：年轻人想的跟他们议论的结果完全一样。

他们冷静下来一想，都清楚用不着跟王洪九以牙还牙，而是按照预定的工作思路和工作打算就行了，以正胜奇。王洪九越是想阻扰，想搞事，他们就越是不理睬，越是要工作。只是他们没有想到这不过是叶三省在大学四年总结的“工作经验”，某种奇妙的契合。

杨中在心里叹了口气，却不知道为什么叹气，稳定了一下情绪，简短地向叶三省提了三项要求，五个注意，完成一位带领对新同事的鼓励和期待，最后真诚地希望叶三省在安排的岗位上量力而行，做出结果。

叶三省略带惶恐地感开杨镇地鼓励，透露表现一定好好按照杨镇的要求严格要求自己，认真工作，积极向上。

就在年轻人似乎应该告辞的时候，突然说：“杨镇，我又想到了一点，关于水泥厂的。”

杨中和尹先发又是一怔，杨中说：“你说。”

“其实，也不是我想到的。”叶三省游移着说：“是刚才我出去的时候，尹主任说，媒体没有来，我感觉，我们这个专项工作，媒体的确不应缺位，应该值得宣传报道，应该有媒体在场，拍拍照，录录像，如实地纪录情景，他们可以做素材，甚至我们将来做个什么回顾啊，也用得上，就像我现在录入电脑的那些文件报告一样，也是一种真实纪录。”

这番话有些奇怪，换了别人比如像朱其甚至高云，未必理解其中真实的寄义，可是杨中和尹先发身在局中，一个思维敏捷，聪明能干，一个耐久历事，世情洞察，瞬间清楚叶三省所指，心中震骇异常。

“很好。”杨中点头。

叶三省离开后好一会，尹先发才轻轻吐一口气，说：“这个年轻人不像是年轻人啊。思路清晰，成熟又不落窠臼，可惜……”

杨中默然，皱起了眉。

他理解尹先发轻轻这一声可惜的叹气，在心里，也同样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