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九十四章 再登紫霄宫（2 / 2）
作业除外，都是人生。
……
天外，紫霄宫。
一抹流光自紫霄宫正下方的氤氲彩云中飞出，化作李少寿的原本模样，提着道袍前摆，在殿前拾级而上。
他面露红光、额头见汗，目中带着几分忐忑不安。
还未到殿前，已经是低头、闭目，清了清嗓子，这才快速跑过最后的十多个台阶，冲入了紫霄宫那空荡荡的大殿中。
“门生李少寿特来请罚！”
他的嗓音在殿内来回回荡，停在殿门后的身影静静站着，保持着做道揖的姿势，文风不动。
这一站，就是三个时辰。
李少寿额头沁出少许盗汗，这盗汗又被他直接蒸干；
喉结无规律地颤抖几下，仿佛此地有什么随时能要他小命的凶兽一般。
略有些过度的告急，反倒看不出来任何表演的痕迹。
直到一声冷笑自前方传来：“怎么，太白星君成木头了？杵在那作甚？”
李少寿赶紧将头埋得更低了些，拱手道：“师祖未召见，门生不敢向前。”
“不敢？”
那嗓音顿时多了几分火气，骂道：“你还有什么不敢！”
李少寿双腿顺势一软，跪伏在那蕴着星光、藏着道痕的地板上，不发一言。
殿内，道祖的特大号蒲团上，那魁伟老道在道道流光中缓慢‘生少’了出来，怒气冲冲地骂道：
“给你的鸿受紫气，你若是瞧不上，自可转手随便找个道门门生接了。
还费尽心思，转嫁给鲲鹏！
你当贫道不知，那鲲鹏是什么底细吗？”
李少寿忙道：“门生绝未有这般心思！当日那鲲鹏来袭，门生突然见到那一缕真的鸿受紫气，顿时失了方寸。
鸿受紫气事关重大，这是成圣的机缘，是生灵超脱的机会，门生恐怕紫气被那些魔祖之将夺来，以至于将鲲鹏之事搁置在一旁！
门生此前为了围杀鲲鹏，已经是请动了通天师叔，当时为了护住那一缕鸿受紫气，更是做出了违反对圣人师叔许诺之事！”
鸿钧道祖一阵默然，目光凝视着跪伏在殿门前的李少寿，淡然道：
“你，当真未曾这般算计？”
“师祖明鉴，”李少寿叹道，“您是知道门生脾性的，凡事都要谋然后动，没有较大的把握断然不会出手。
当时也不知怎么了，那鸿受紫气突然现身，就跟门生所设计的那道假紫气，差不多同一时间。
门生最初认错了，直到身旁玉帝陛下的化身提醒，方才如梦初醒。
当时门生什么都没多想，匆匆出手护持这天地间为数不多的成圣机缘，这理应是咱们道门的机缘，若是被那些大能抢来，那还了得？”
“呵。”
道祖笑道：“你的意思是，贫道还该奖赏你？”
“门生不敢求赏赐！”
李少寿又把头埋了返来，朗声道：“门生只是做了一名道门门生分内之事，没有道门就没有门生！”
“既然如此，贫道再问你，”道祖身周威势更胜，“那鲲鹏，你为何能杀却不杀？”
“这、这……
只因门生此前答应过通天师叔，请通天师叔出手拦截鲲鹏，条件就是鲲鹏先不杀，留给通天师叔把玩。”
“那你为何非要请通天出手？莫非是有意要留鲲鹏一命？”
“师祖明鉴，若无通天师叔相助，门生对这整个打算的把握连九成七都不足。
只有通天师叔出手，门生才有九成八的把握困住鲲鹏！”
“嗯？”
李少寿感觉自己前头光影一闪，抬头看来，却见道祖面色阴沉地站在自己面前。
这次是真的打了个哆嗦。
“小子，刚才的话重复一遍。”
“只有通天教主出手，门生才有九成八……”
咔嚓！
紫色雷光爆涌，整个紫霄宫都被雷光填满，三千大道都在轻轻震颤。
少焉后，李少寿浑身焦黑地趴在地上，脸颊贴着紫霄宫那光滑的地面，张嘴喷出一只小小的白色元神，头顶带着几个螺纹。
道祖坐回了自己蒲团中，心情舒畅地看着殿门前的李少寿，甚至还哼起了兴奋的曲调。
“劈人没什么手感，劈你就不一样了，过来吧，此次之事算你应对过了。”
李少寿一个鲤鱼撅腚跳了起来，对道祖咧嘴一笑，黢黑的脸上露出一口大白牙，更增几分憨厚之意。
“多开师祖宽宏大批，不计较门生搞拾鸿受紫气之事。”
道祖哼了声，冷然道：“此事尚不算完，你为何不将鲲鹏带回洪荒天地？”
“门生主要是担心天庭的形象，”李少寿忙道，“鲲鹏是上古巨凶，人人得而诛之，若鲲鹏回返三界为天庭效力，或是传出被门生收服，那天庭名声怕是会直接崩盘。”
“天庭名声？”
道祖冷然道：“我看你是得了同乡的益处，将那鲲鹏当做后路。”
“这个……”
李少寿心念急转，低头道：“师祖勿怪，门生性子就是这般，怕逝世到了一定境界。”
“你还知道！”
“门生这点毛病，门生自是知晓，”李少寿忙道，“还请师祖您放心，门生必然脆定地站在天庭这一边，不会被其他人的话语影响。”
“其实也无妨，”道祖神情有些落寞，淡然道：“当年你那同乡被磨灭时，我曾看到了他的记忆，也知道他留下了些什么。
本觉得，他在明知必败的情形下，会凭鲲鹏离开洪荒，没想到……
终究还是返来了。”
李少寿并不答话，只是静静站着。
道祖却问：“少庚，你对此事了解多少？”
“这个，其实所知不多，大概能猜到一些边角。”
李少寿抹了把脸，正色道：“前事已逝来，进修历史是在历史中汲取教训，而非是为了嘲笑古人来满足所谓的虚荣心。
师祖，从那位前辈留下的蛛丝马迹可以判断，他当时也知道自己是疯狂的、是不对的。”
“世上本无对错，不过所求不同罢了。”
道祖轻轻一叹，看了李少寿几眼，随手一点。
李少寿身周的焦黑褪来，道袍的破损也自行恢复。
鸿钧道祖缓声道：“贫道其实也有自己的私心，也有自身之私欲。
盘古神曾说，若想超脱，需放弃自我，故盘古神归于天地之后，已经是无我、无物之境，也算是自身之超脱。
少庚，贫道……
我知你有自己的主见，有自身的想法，但如今这天地，距离建立起稳固的秩序已只剩最后几步，你是最合适的人选。
你其实不用有负担，也不用为此胡乱琢磨，我可以给你一个许诺。
待你辅佐天庭建立起了三界秩序，若想在天地间安闲自在，我可许你无拘无束。你自身自律自爱，这是我最为满意的一点。
若你想踏上找寻自己家乡之路，或是想避世修行，那我也会叮嘱昊天，让他不用多挽留于你。
如何？”
李少寿有意怔了下，随之面露喜色，低头深深做了个道揖。
“门生多开师祖厚爱！门生当真不知该如何报答！”
“行了，莫要搞这些虚伪做派，”鸿钧道祖摆摆手，“记得我上次对你言说之事，返来吧。
那一缕鸿受紫气被鲲鹏吞了，第九道鸿受紫气也不在我手中，想给你也是有意无力了。
好好辅佐天庭，完成封神之事。”
“是！”
李少寿定声答应，又做了个道揖，低头后退十多步，才转身朝殿门而来。
疾走过数百步，殿门已经是在眼前，李少寿突然听到了身后一声呼喊：
“少庚，在你心底，我是否是这般模样？”
李少寿下意识扭头看来，道心微微一颤。
却见道祖坐在蒲团之上，嘴角带着淡淡冷笑，面容阴沉且说不出的狰狞冰冷，双目热光似是能将人道心击穿。
李少寿抿了抿嘴，低声道：“师祖，您吓到门生了。”
“来吧，”道祖抹了把脸，那副阴冷面容消失不见，恢复了平日里的如沐东风，“莫要多想。”
“是。”
李少寿低头走出紫霄宫大殿，双眼微眯，又迅速变成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低头拾级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