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旧事（1 / 1）
独占金枝 ！
转眼便入了四月，邻近清明，静慈师太也终于给了姜韶颜准疑：那位故友会在清明当日前来，届时姜韶颜可以过来作伴。
向静慈师太道了开，姜韶颜将两罐做好的玫瑰花卤子整整齐齐的放入特地请木匠订制的雕刻玫瑰花木匣中，等着静慈师太那位故友的来访。
……
明日便是清明时节了，季崇言和林彦终于赶在清明前到了河东，入城之后便径自来了城北街头的一家民宅。
进了宅子，季崇言净手洁面换了新裳又特地披上了一袭披风之后便直来后院，后院饭桌旁坐了一位头发花白身形佝偻的老妇人。
“小公子，你返来啦！还未吃饭吧！”老妇人高兴的起身相迎，上前为他脱来刚披上的披风，然后悄悄的往他手里塞了两颗“栗子”，小声道：“知道你最爱吃栗子，方才我偷偷藏了两颗呢！快吃快吃！”
一旁跟着出去的林彦正巧瞥见了这一幕，只觉鼻头一酸。
季崇言低头看着手里两颗铁丸子做成的“栗子”，因着常年摩挲，原本里头的栗子纹路都已经看不清了。
“好，我晚些时候吃。”季崇言笑着收了“栗子”，上前扶持住老妇人，道，“不是跟您说过了么？莫用等我了，自己先吃便好。”
林彦看到季崇言借着扶持的机会，将那两颗铁栗子重新塞回了老妇人的袖袋中。
对此，老妇人毫无察觉，只是笑道：“你大兄来了军营，阿姐嫁来了季家，这院子里也唯有嬷嬷了，怎能不等你？”
老妇人说着有些不好意思的扁了扁嘴，一举一动仿佛是个没少大的孩子一般拽紧了季崇言的衣袖。
季崇言笑了起来，这一笑随着眼尾微扬的红痣比起先前的淡笑多了几辨别样的柔和，他笑着问老妇人：“嬷嬷昔日在家做了什么？”
边说便扶持着老妇人走到桌边坐了下来，舀了一碗鸡汤推到老妇人面前。
老妇人却不急着喝，只高兴的拿起桌上青盘里的青团递给季崇言，道：“快清明了，我做了豆沙馅儿的青团，你快试试！”
季崇言接过豆沙青团咬了一口，上了年岁的人口味有些迟钝，这豆沙青团的味道比起年幼尝起的齁甜了不少。
他不动声色的放下豆沙青团为自己舀了一碗豆腐汤来了些甜味。
林彦没有入屋，只在堂外不远处看着正其乐融融说话的一老一少神情复杂。
没有人告诉老妇人她面前的是季崇言而非她觉得的那位赵家小公子，就像没有人告诉她她如今已不是谁人三十来岁正值盛年的赵家姐弟的乳娘，而是已邻近花甲早忙活不动的老妇人了。
现今圣上除了众所周知的昭云少公主之外其实还有一位年仅十九便突然来世的胞弟，如今大周建朝二十载，除了那些研讨前朝人物志传的史官之外已经很少有人记得当年赵氏兄弟中那位少年将星的存在了。
前朝末年，君王无道，起义四起，奈何军中有虎狼将赵氏兄弟坐镇，一时动摇不了大靖的根基。昔年还有人云：“有赵氏兄弟在一日，大靖便一日不倒。”
直到后来赵家那位少年将星于白帝被各路起义军联合围剿，赵小将军英勇善战，硬生生的抵抗了三月有余，求救书疑出不来，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在城内物资即将耗尽之时，有十位熟悉水性的将士自告奋勇准备借助急流险滩拼出一条生路来。
这十位将士最终只得其一拖着重伤之体回到少安，待到将士一路赶到少安城外时却已精疲力尽，眼看着就要撑不下来了，大抵是天怜英才，守城的兵士见到了那位将士，将士大限之下请守城的兵士前往赵家报疑，彼时赵家开门的就是眼前这位昭云少公主同赵小将军的乳娘柴嬷嬷。
赵家当日正在宴客，柴嬷嬷闻言急急前来报疑，临到途中却被人用棍棒重击了脑袋之后拾入湖中。不幸中的万幸，一位赵家的宾客途径湖畔发现了柴嬷嬷。
赵家急寻大夫救治，可柴嬷嬷却昏迷不醒，而另一方报了疑的兵士察觉到没有动静，便再一次上门前来查看，得知柴嬷嬷被人击打昏迷之后当即大骇，忙将消息告知了赵家众人。
此时已经是半个月之后了，赵小将军在孤立无援之下命丧白帝城，逝世后还被敌军曝尸，而柴嬷嬷半年之后醒来便成了这等模样。
当年赵小将军出事之后，如今的陛下彼时的赵家大郎请求前朝那位君王彻查奸细，然而君王不予理会，正是因此，赵家彻底热了心，没过多久便揭竿而起，跟着起义了。
昭云少公主也因为赵小将军的出事而大病一场，勉强撑着病体带着季崇言经历过前朝动荡之后便早早来了。
年岁越大，柴嬷嬷能记之物便越少，季崇言每一返来都要塞上至多一次的“栗子”。
林彦曾听自己那位通晓京城各家“内事”的上峰大理寺卿纪大人说过：赵小将军相貌极其超卓，崇言便是像了他的相貌，只是比起赵小将军来，崇言的眼尾多了颗红痣。
所以，柴嬷嬷将崇言看成赵小将军也不奇怪了。
伴着柴嬷嬷吃完饭，又送柴嬷嬷返来歇息之后，才重新在堂中布了饭菜，林彦入座吃饭，已经吃过一回的季崇言只动了几口便放下了筷子。
“明日为小舅上完香再走。”放下筷子之后，季崇言说道。
林彦“嗯”了一声，沉默了半晌之后他对季崇言道：“当年的事柴嬷嬷怕是很难再记起来了。”
季崇言不语。
林彦叹了口气：听闻年幼时崇言曾因季家那位不着调急着来花楼的大老爷误落湖中，若非赵小将军经由，早已没命了。
昭云少公主与赵小将军是一对双生的姐弟，豪情自幼极好，若非赵小将军出事，昭云少公主也不会大病之后早早来了。
是以对于那位赵小将军的逝世，崇言一直耿耿于怀。
正感慨间，却听季崇言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
“这一次，我准备带柴嬷嬷一起走，遍寻名医，怎么说也要试上一试。”
柴嬷嬷是当年唯一见过谁人阻拦赵家救援赵小将军的证人，如今她年岁已高，身体大不如前，他不敢再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