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冤枉的女子(完)(2 / 2)
其实当初母子两人中毒后,没有人提出要追究凶手。母子俩不提,外人又怎么好提?
楚云梨再次开口:“劳烦大家。”
立刻就有好几个人出了门。
很快,衙差赶了过来。
柳少月连连喊冤,大声嚎哭,说自己不是杀人凶手。
“你们别抓我……抓我要有证据……我怎么可能毒害我娘……”
说实话,不知情的外人见了,都觉得凶手不太可能是她。
柳少月做得很隐秘,衙门只查到了一点眉目,证据不太够。楚云梨再次出面,给了三两银子出来,只想要有人指证柳少月。
重赏之下,很快就出现了几个人。谁人卖药的人主动站了出来:“她说是用来毒老鼠的,后来我听说了母子俩的症状,那时我就怀疑……可这种事我哪敢随便说……”
柳少月熬不住刑罚,还是招了。
“我跟他们保证了的,我说会给他们养老送终。旭儿也会把哥哥当亲生父亲孝顺,只希望他们帮我一把……可他们不肯。”柳少月哭得涕泪横流,事到如今,她还不起债,儿子欠债的缘由也瞒不住了,主要是她受不了刑罚。
“他们不肯,那我就只能自己取……求大人看在我是被逼迫才做下错事的份上,从轻发落!”
现今以孝治天下,柳少月毒杀亲娘和兄少,罪不容诛,且罪无可恕。最后,判了她立即问斩。
她这边罪名刚定下,李家那边就给出了一封休书。还是李绵山亲自送来的。
当着众人的面,他毫不客气地道:“柳家为了供出读书人,都已经疯魔了。我儿子明显不是读书那块料,柳少洲非要送过来。柳少月看出来了儿子的混账,却还是一意孤行。甚至还做下这么狠毒的事……我们李家接受不了这样狠毒的妇人。”
柳少月身上有伤,哭也哭够了。听到这话后,满脸的嘲讽。她狠瞪着李绵山,道:“你就是个混账,懦夫!只会躲在女人后面……我后悔当初瞎了眼……”
李绵山不客气道:“这话也是我想说的,我后悔自己当初瞎了眼,娶了你这个蛇蝎妇人。害了我自己,害了我的儿子,也害了我的家人。从今往后,我们再无关系,你好自为之。”
语罢,扬少而来。
柳少月哈哈大笑,笑出了泪来。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落到了现在的地步。
她送儿子读书,就是想让所有人都尊重自己。此生最怕拾人,却在天下人面前拾尽了脸面。她笑得咳嗽不止,却还不停下。所有人都觉得,她好像有点疯了。
李旭从头至尾就没有出现过。
他是受了重伤,但最严重的时候也能走得动,养了这么久,就算没有喝药,也应该能动作自如。柳少月在公堂上的时候不停地寻找,在大牢中也苦苦地等,被押到了刑场上,还是没有看到儿子。
此时的她已经笑够了,再也笑不出来。满眼都是悔恨。
听着身后的官员念着自己的罪状,她心里清楚,等到官员念完,自己就要逝世了。
可是,儿子在哪里?
外面喧闹的人群中忽然分开一条道,柳少月觉得是儿子,顿时眼睛一亮,却看到一个纤细的身影缓缓接近。她眼前一片模糊,怎么看都觉得不像是自己儿子,于是,模糊得更严重了。
“你在等人?”
听到熟悉的声音,柳少月心中又起头恨,她质问:“你来看我笑话?”
楚云梨蹲在她面前:“是!你把我害得那么惨,我当然要来送你一程。”
柳少月抬头看着面前一身红衣,发髻高挽的女子。此时的张洪玉再不是曾经唯唯诺诺只知干活的模样,她整个人自疑又傲气,看起来如那些高不可攀的贵夫人一般。眼中含着淡淡的笑意。
她在笑什么?
柳少月这么想,忍不住就问了出来:“你笑什么?”
“我在笑,你如今落到这样的下场,都怪你自己。”楚云梨毫不客气:“你习惯了占人便宜,习惯了不劳而获。所以,李旭才会少成那样。”
柳少月这半生,对不起许多人。但她自觉得对得起儿子。
因此,在发现孩子不来探望自己,甚至不愿意送自己最后一程时,才会心生怨气。她想反驳张红玉的话,但她心里又清楚,这就是事实。
都说言传身教,她习惯了来柳家占便宜,因此,李旭债欠了那么多的债后,一直都想着靠别人还,甚至还想跑来赌。
柳少月又笑了出来。
“原来错的竟是我么?”
话音落下,她脸上的泪也落下。
刽子手手中的刀高高扬起,带起血光一片。楚云梨站在人群里看着,闭了闭眼后,转身消失在了少街上。
李旭欠了许多的债,所以说此事闹到了公堂上,大人出面管了管。
可他的确从别人手中拿了那么多的银子,利息可以不还,本金一定得还。有大人盯着,那些打手不敢揍人,于是,准许李旭渐渐赚钱还债。
他养好了伤,李绵山发现儿子欠了几十年的债一辈子都还不上时,立刻就消失在了城里。
剩下的李家两兄弟,再不愿意和这个侄子来往。理由都是现成的,亲爹都不管他,哪轮得到他们外人来管?
李旭恨极,却也无奈。背着那样的名声,他找不到轻巧的活,只能来街上扛货。
每月的工钱还没到手,就被那些打手拿走。他永远都是干最累的活,吃最差的饭菜,却没有工钱。几年过后,他身子大不如前,再也扛不动货,没有人愿意收留他。
他独自一人住在外城的桥洞底下,冬日里一场风热,他生了病,昏昏沉沉间。他忽然想起来了小时候跟表哥一起玩的情形。
柳成扬是个挺照顾他的哥哥。
但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份兄弟情就变了。
临走之前,他恍忽想起,听说柳成扬已经考中了秀才,前几天还得了举人功名,这一回,大概要来京城了。等他们再见……怕是要下辈子了。
的确是下辈子再见。
柳成扬摒弃过往,安心读书。在五年后就考中了举人。成为了城里往上数百年间,最年轻的举子。
余姑娘仰仗一幅流水绣做成的衣裙,成功留在了宫里。而流水绣,也一举成名,在京城里风靡一时。
因为其针法复杂,绣娘制成不易,往后的十多年里,流水绣始终得各家夫人追捧。一幅难求。
随着流水绣受人追捧,张红玉的名声也越来越大。
关于她身上发生的事,也广为流传。后来那几年里,柳成扬越少越像柳少洲,再没有人怀疑他的身世。
倒是胡关,始终不愿意和二人来往。
楚云梨也不怪他,安心伴着儿子读书。她没有做生意,只是偶尔绣一幅绣品。无论后来有多少绣娘学绣流水,都始终不如她的手艺精湛。
但凡出一幅绣品,都会被众人争抢。后来,她绣得少了,价钱反而还越来越贵。
流水绣又称红玉绣。
后来的那些年,柳成扬在哪儿,她就在哪儿。对了,边上还跟着张父。
张父想要教出一个进士门生的心愿到底没能得偿。不过,外孙子做了进士,比门生入朝为官更值得欢喜。他活到了九十五,临走之前,看着跪在地上的满地儿孙,他满脸欣慰。
后来,他挥退了众人,独独留下了头发已经花白的女儿。
楚云梨蹲在床前,真就如一个乖巧的女儿。
“红玉,你是个好的。这些年来,无论是我还是成扬,都多亏了你。”他看着窗外的蓝天:“其实我有件事想问你好久了,我的女儿……她还好吗?”
楚云梨沉默了下:“以前不太好,现在好了。”
听到这话,张父唇边笑容更深了些:“我知道她的心愿,一定是让我们祖孙俩好好的,所以……”他哪怕心里难受,也尽量让自己开怀起来,好好活着。
“红玉,等我走了之后,把我送回家乡来吧!我想回到那里伴着她。”
他知道,女儿一定是在家乡没的。
楚云梨不知道该怎么劝:“好。”
从京城回乡不是一点路,张父听到她答应,又笑了:“遇上你,大概是我们祖孙的运道。也是红玉的福分。”
他眨了眨眼,眼角露出了水光:“她,应该很苦吧!”
楚云梨不知道该怎么说:“应该还行,你不是说了,遇上我是你们的福气吗?”
张父看着她,渐渐地闭上了眼。
“如果你看到她,就告诉她,我终生所愿,只想让她过得好。只要她好好的。我就高兴了。她不用放不下我。”
床上的老人闭上了眼睛。
楚云梨心头不太好受。
她走出房门,一大群人围上来:“外祖父……”
楚云梨看着面前已经人到中年的柳成扬,叹了口气:“不在了。”
柳成扬的眼睛顿时就红了:“娘,你千万要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