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二章 范纯仁：又是一个拗相公（1 / 1）

我在现代留过学正文卷第一百三十二章范纯仁：又是一个拗相公范纯仁听着司马光的叹息：“连尧夫也已经退缩了吗？” 他的心就忍不住的软了下来，感觉很惭愧，仿佛欠了眼前之人许多许多一样。 他就是这样的人。 于是羞愧的低下头来，想要开罪。 就在话要出口的刹那，范纯仁想起了那日在文彦博府上，文彦博和他私底下说的话。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 方才延和殿上，少主对他的勉励，也在他心中回转。 乃父范仲淹的《岳阳楼记》笔墨，在心口跳动。 居庙堂之上，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 他如今，正居庙堂。 岂能不忧庶民庶民？ 于是，范纯仁想起了，他从在河中、成都、庆州…… 这十余年所见的各类…… 民生之苦，超乎想象！ 庶民之难，无法形容！ 他再次吁出一口气，仿佛得到了勇气和鼓励。 “纯仁非是退缩……”范纯仁拱手说道：“只是实在不知，司马公想要做到哪一步？” 这是问题的关键！ 也是范纯仁想要知道的事情。 司马光坦然的答复：“当然是尽罢王安石诸般邪法，还天下庶民一个朗朗乾坤！” 这是他毕生的追求。 也是他拖着残躯活到现在的一切支撑。 司马光想起富韩公临终，依然在苦苦哀求着大行皇帝，尽罢新法。 想起了邵雍在临终时，连话都已经说不出来，一直用着眼睛看着他，满怀期望的模样。 更想起了，上次和这次离开洛阳，来到汴京的时候，洛阳群贤相送时，那些多年好友，正人君子眼中饱含的期望。 他不是一个人啊！ 他在为许多人活着！ 活着的目的，就是完成那些已来之人的夙愿。 范纯仁叹息一声：“敢问明公，何谓王安石邪法？” 司马光依旧坦诚的答道：“自然是那些病民、害国之法！若新法之中的法令，无病于民，无害于国，老夫岂会为难？！” “可如今都堂上，却连一封求直言的诏书，也要阻拦也要拖延……” 他看着范纯仁，叹道：“如今，彼辈尚敢这般以笔墨受蔽两宫，蛊惑圣君……” “使上下之冤不能伸张，令内外之民不得发声……” “往后，他们不知道还能做出怎样的事情！” “尧夫一点也不担心吗？”司马光静谧的看着范纯仁问道。 “司马公……”范纯仁拱手道：“纯仁，正是自地方而来……” “地方情弊，也算略知一二，庶民之苦，也曾亲身感受，与之共患难、灾荒……” 范家后代，自幼受范仲淹熏陶。 俸禄只留自用，余者尽数拿出来，捐与义庄、义学。 范家的女儿，即使是嫁出了，在夫家也会戮力维持上下，同时在宗族建立义学，设立义田。 这些年来，范纯仁辗转地方，每到一处，都遵循父亲教诲。 他不止一次的，冒着被贬官罢黜的风险，开仓赈灾。 也不止一次的，释放了一个又一个因为贫困而铤而走险，干犯国法，却又罪不至逝世的犯人。 论起对基层的了解和熟悉，范纯仁自觉得，自己可居当代前十。 于是，他直接问道：“敢问明公……将兵法，算邪法吗？” 司马光看着范纯仁。 他悠悠叹道：“自然不算！” “此乃文正公首倡善法，只是王安石用于邪道上，自侍武力，擅起边衅，祸国殃民！” “当勒令诸将，谨守边界，不得生事！” 范纯仁听着疑了。 因为司马光的品德道德，天下无双，范纯仁知道，他从不屑于扯谎。 他现在既然这么说，那他也一定会这么做！ “那，免役法、青苗法呢？”范纯仁看着司马光问道。 “邪法！”司马光毫不犹豫，斩钉截铁的答复！ “王安石就是以这些法度，祸乱国家，殃及天下聚敛生利……” 范纯仁的心跌入谷底。 因为，他在地方上所见，并非如此啊！ 青苗法……只要减掉摊派、强迫，只以自愿借贷的话。 荒年之中，可活民无数！ 二分年息，远比大户们九出十三归的利滚利要优惠无数倍！ 至于免役法…… 范纯仁想着免役法，就深深吸一口气，问道：“嘉佑年间，先父临终，犹以衙前害民而哀愁……” 司马光点点头：“衙前害民不假……” 这是举世公认的！ 连他当年也曾反复劝告朝廷改造衙前，减轻上等户负担！ “免役法，难道就不害民了？” “与衙前相比，免役法害民尤甚！”司马光说到这里，就激动起来。 “衙前残民，只残上等户……” “免役法害民，却害了所有人！” “两害相权取其轻！” 范纯仁叹道：“奈何衙前，破家灭门……” 衙前的恐怖，只有经历过差役法时代的人才会知道。 江南富庶之地，富户比较多，衙前的危害绝对要小。 可在北方的广大地区，迥殊是陕西、河东……

大部分上等户，一旦被轮上衙前……破家都是好的，灭门者比比皆是。 所以，许多人为了不服衙前。 纷纭卖田卖屋，甚至举家流亡异乡！ 那些被抽到来服衙前的家庭，不知道有多少人家里的老父亲，为了让自己的儿子可以活着返来，直接就在家里上吊自杀。 衙前就是这样的恐怖！ 一种只针对乡村户中少数人的苛政！ 于是，在一段时间，大宋的上等户变成了催命符！ 而恰恰，评定上等户的权利，属于地方上的形势户！ 所以，差役法的时代，是形势户们权力最大的时代。 村中民户，但凡敢获咎这些人，就必然被评为上等户。 然后等着破家灭门！ 司马光闭上眼睛，说道：“一家哭，何如一路哭？” 这是范仲淹庆历新政时的话。 “如今天下，因免役法，人人皆要交钱！” “大部分庶民本就无钱，却还是不得不每年交钱……” 范纯仁叹道：“可纯仁在地方所见，并非如此……” “青苗法虽有病民之处……” “可只需来其强贷、摊派之利，则不失为良法……” “至于免役法……韩相公如今正在主持役法检讨……” “可以等一等，看看韩相公和都省的检讨结果再议……” 司马光都被气笑了！ 王安石的法度，还有好的？ 迥殊是青苗法！？ 居然还有好？ 他看着范纯仁的模样，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番，就像是第一次认识一般。 “尧夫，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青苗法害民残民，天下公认！” “富韩公临终犹在言青苗害民！” “邵尧夫在世时，屡屡言及地方青苗法害民！” “难道他们都错了？” 司马光都快被范纯仁气笑了。 “至于韩子华？”司马光毫不客气的说道：“他本就和王介甫，乃是一丘之貉！” “如今，假惺惺的说什么役法检讨，以老夫之见，检讨到最后，除了摊派、克倍之外，不会有此外结果！” 范纯仁却脆定的摇头：“不然！” “某在都堂，亲见韩相公布置役法检讨……” “还言及数月后，就要在京畿起头试行……” “乡村户三等户以下，田产不足三十亩者，及家丁不足三人者，免役钱皆只取旧法五分……五等户以下，及田产不足二十亩者，或家丁不足二人者，则可免纳免役钱……” 司马光冷笑起来：“昔年王介甫变动法度，亦是在京畿试行！” “最初就连市易法，也都说‘与民不无不便’……” “如今呢？” “韩子华不可疑！”司马光斩钉截铁的说道。 “可是，文太师，也会十日一闻役法检讨之事……”范纯仁叹了口气道：“司马公总不能连太师也疑不过吧？” “文宽夫早就被名利迷了眼睛！”司马光摇头：“哪里还值得疑任？” 文彦博要是可疑，就不会托病不来都堂。 假惺惺的说什么‘君实之见，就是某之见’。 呵呵！ 范纯仁在这一刻，感受到了一种熟悉的味道。 他想了起来。 熙宁二年的政事堂上，谁人一意孤行，根本听不见任何反对意见的王安石王介甫，似乎也是如此！ 谁人时候，他似乎也是这样，苦口婆心的劝告王安石。 但王安石根本听不见他的意见，甚至连缓一缓，渐渐来都不接受！ 范纯仁无奈的叹息一声，只能做最后的努力。 他轻声道：“即使一切皆如公所言一般……” “公如何说服两宫慈圣，如何让官家支持公呢？” “子曰：鲁庄公之孝，其它可能也，其不改父之臣与父之政，是难能也！” “又曰：父丧，三年不改父之道，谓之孝也！” 司马光早就想好了。 他笑了笑，道：“干父之蛊，有子，考无咎也！” “父有弊而子救之，此乃启继父业，光大先帝美德之事，是成父之美！” “汉文帝有肉刑之弊，景帝即位，当月便除肉刑，天下欢欣！” “汉武帝，有盐铁、均输等害，昭帝即位，用贤良文学之法，尽改其弊，至今称颂！” 司马光面朝大内方向拱手：“少主聪俊仁圣，必知于此！” 司马光想着那日少主御笔所赐的笔墨。 也想着少主在野堂上看着他的眼神。 他知道的，他是正义的。 范纯仁听着，也看着司马光的样子。 现在的司马光和当年的王安石起头重叠。 “又是一个拗相公！”范纯仁在心中绝望的叹息。 抱歉，晚了点。 这一章写写改改，不停的看司马光在这一时期的上书和笔墨，想要贴近他的想法。 但始终难以贴近。 我尽力了！ 司马牛的想法，实在无法揣测和猜度。 他不是那种一般的偏执狂，而是会讲道理，但你说的他不听不听的那种偏执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