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胆子大（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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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广庸动身，沿途两月，老道少于启猛对时下民生多艰四字有了更深理解。
虽无感知人念，却在红尘中感受到那股沉沉暮气。大梁已亡，北齐亦纷争，这天下宛如彷佛一具身埋黄土、命不久矣的垂老之人，多的是行尸走肉。
他见过哀求路人的老丈，只为将襁褓中的孙儿卖来，省得与自己一同埋骨；也见过夫妻挥泪辨别，丈夫抽丁从军，不知几时回还……
万民争渡，可悲的求活，又有多少求而不得，呜呼哀哉中化作一捧黄土。
他自西州来，入大山，出川泽，感悟自然妙华，又来拜访同道，穿林过叶般走过许多农家城镇。
见得太多，再联想当年，短短二三十年光景，分崩离析竟至此，饶是老道的心境也不禁微颤。
兵荒马乱的年代，不指望安定，如之前短暂停留法村寨已经是难得的平和。
虽缺衣少食，至多偏僻，鲜有兵祸。
一路上，于启猛在修行，在感悟，他年轻时曾游历南北，来过江南、中原，仰望巍峨皇城，与士子、淑女乘画舟出游。
回复眼下，何等狼藉一片。
“久居元阳，一时少了人气，目击这些悲苦入目，难免生出几分愁绪来。”
随意挑了棵树下，于启猛抹了把汗后迤迤然坐下。
多愁善感可不是他的性情，老道少只是伤叹于世事，没用多久便调解过来。
他心头有执着，为求道，为寻仙。
哪怕在心中后者其实无关紧要，但寻觅真道却是实打实的动身点，他为此下了山，静极思动，以红尘历练为伴，兼顾找寻仙家福地。
多看多听，于启猛默念心经，扫来心头那一抹尘埃，旋即解开腰间水壶，饮下几口清泉，满意地抚须，然后站起身继承上路。
这一次不同年轻时，他没有设定最后的目的地，就这般走过来，看过来，从十万大山起头。
在于启猛的想法中，福地若存，要么飘忽于九天之上不可见，要么，就在这些山林荒野中，待人发现。
说不清这里面到底是道门经义里仙家多为隐世的故事起到了作用，还是思绪中若有若无的灵觉在指引，总之他越是寻找琢磨，越是觉得应该如此。
阴差阳错，在离开元阳峰四个月后的一日，当于启猛从西州到白州，甚至一直走到了瑶山附近时，一种奇妙的感应从脑海深处悠然浮现。
老道士注视脚下，平平无奇的山坡。
不远处有一座石林，半点人迹都不见踪影，若非他刻意入山寻找，恐怕很难发现这个寻常的地方。
可细细感受，那种半遮半掩的感想始终萦绕脑海，挑动心梢。
“是这里么？”
于启猛怀疑，呢喃了句，他行走千余里从未在一地感受到这种怪异。
想了想，他放开约束，任凭那股异样牵引，甚至体内的内气都在激荡，让感应愈发明显。
一步步，绕过石林、跨越山峦，来到一处背阴的热凉地。
厚实的落叶堆积，踩上来格外松软。
密林遮蔽天野，稀疏阳光穿透茂盛林叶，斑驳且晦暗。
他顿足不前。
张望周围，太阳穴鼓鼓，于启猛这一刻确认，这地方真的不同寻常！
……
咦？这就被发现了？
收拾好泉眼，梳理大阵之后，陈屿放开了对三界井的操控，将其悬挂在天穹中随风游荡。
灵器脆固，熔炼中时已经质变，等闲手段难以破坏。
水火不侵、风雷难毁。
飞翔人世间，反而能让大阵时刻不停调试人世的灵性——十五处泉眼齐齐喷勃海量灵性精华，这一刻，普通人眼中或许还不觉，但天地中某种变化正在酝酿。
他放手，由得来，只隔三差五关注灵器与大阵的有没有大碍，其余便不再多管。
正因此，等到三界井传回一丝波动告知，西北一处泉眼被微弱灵觉触及，才引起了他的注意。
回山又有大半月，陈屿正沉浸在灵文组构的无穷排列中，这消息传来，他抽出神来，意识飞至天外，不慌不忙对比，原道是于启猛老道少。
“他怎个来西北了？”
灵性是个极其自我的东西，哪怕游离天地间的灵性失来了主体，却也如故沾染许多残余，这是大过滤都无法消磨清除的痕迹，灵性与意识高度粘合，哪怕是他想要打磨出完全不含半分痕迹的灵性，也需要大批时间精力。
有这功夫，早就从天之极吐纳了数百倍灵曦吞服。
故而他很少来自己洗炼灵性。
不过对于每一缕灵性的不同，他有着不浅了解，自己的灵性当初蜕变升华，便做了许多研讨。
每一个人的灵都不同，若说自然游离的灵性已经可以算作养料，滋养整个天地世界，那么个人的灵便只作为本身的支柱而存在。
人逝世灯灭，人活着，那一抹灵光便无从改变。
正是因此，他才特地在炼制三界井时使其具备了洞悉灵性的本事，如此才好分辨甄别，以便之后的各类手段添加。
如今还差一些，大阵强度不足，即将加持的［雷法］对稳固性有较高要求，监仙大阵稍显缺陷。
大阵启载不住雷法，但对灵性的分辨甄别已经能做到，如此，陈屿才在第一时间就找到了对方，并对比天外天中那一团至今还漂浮在精神界域外围，本能驱使下欲要进入却被厌弃的意识星辰，确认是于启猛老道士。
实际上，如今的三界井其实做不到分毫毕现且迅疾反应，但耐不住这是万里山河中十五处泉眼第一个碰到的灵性异样。
自然不会放过。
“等到往后，三界井大可接入天外，与亿万意识体接驳，这样一来人世间的灵性甄别将更加有用且准确。”
想归想，可天外天太大，陈屿也清楚实现难度高得可怕，眼下不作要求。
时间悠悠转转，从三界井反馈的疑息看，于启猛在泉眼那边暂住下来，山中多虫蛇，于是在山外的聚落里采买物品，三天两头往山里跑。
他中途来过一回，许久不见还颇为好奇对方的情况，这次倒是没有动用真身。
三界井传输，金灿灿小太阳从泉眼中一个猛子钻出，打量对方，临时法力捏制的元神眼底闪过一丝讶异。
目力非凡，他自然能看出对方体内盘踞的那一团像极了当年内炁的玩意儿。但细细视察，法力无声冲刷身躯，发现这股能量比胎息飘渺空灵、又不如内炁厚重凝实，更无法和法力相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