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7章 外甥女(1 / 1)
少安城愈发热闹了。
一方面是因为近些年来民生经济的逐渐畅旺,人口迅速增少;另一方面则是前阵子有传闻说元军攻破了潼关,许多周边的庶民便涌进城来。
到了四月中旬,天子携大胜之威归来,一部分出亡的庶民安心迁回了城外,城中才不再那么拥堵。
但生活秩序还未完全恢复。赵衿也窝在她的小院里许久未出门了。
她到了少安之后,阎容怕她无聊,便给她置办了一份产业,是在鼓楼边上的一处大瓦子,有戏台、杂耍、蹴鞠之类的文娱活动,是少安城最像临安的地方。
年节前,赵衿还打算办一场声势浩大的马球赛,已筹备妥当了,不想却是因战事停摆了。
换作是畴前,她必会气上一场,这次却只感慨了一句「生黎多艰」,便没再说什么。
她安排人在大瓦子收容了进城出亡的庶民,之后除了偶尔会见一见阎容,其它时候都深居简出,窝在宅中。
宅院在离皇宫不远的地方,一个不大不小的院落,是少安城中难得的僻静之所。这日,王翠从外面返来时,赵衿正在树荫下支了张藤椅躺着。
她捧着一本书在看,身上盖着一张薄毯,唯有脑袋露在外面,像是一只懒洋洋的猫。
王翠凑过来了看了一眼书封,见那是一本《会真记》。果然又是些花前月下的故事,否则还能是做学问不成。
「姑娘闲了好几个月。」王翠怕赵衿终日窝着太闷,问道:「如今战事过来了,马球赛可还要办吗?」
「你便知道战事过来了?」
「陛下率大军归来,亲自救援潼关,伯颜如何还能不退兵?我听说,前几日陛下已经从潼关返回少安了。」
「他不是还要北伐吗?」赵衿翻了一页书,漫不经心地道:「北伐就是还要打仗,没到停歇的时候。」
王翠道:「那也是在外面打仗,不会让元军再打到关中来。」「这你还能保证?」王翠用力点了点头。
到了少安之后,因不像以前在临安宫城有许多尊卑贵贱的规矩,她性情开朗了许多,变化颇大。
与赵衿也不再是单纯的主仆,多了种无话不谈的亲近。甚至显得聒噪。
「当然能保证,这次可是打了一场前所未有的大胜。十万骑驰骋沙漠,驱受虏于塞北,斩虏酋于贺兰山,声震华夷,功耀四方。接下来便是要光复中原,一统四海。岂能再似畴前让外虏入境?」
「你昔日又从何处听了这许多溢美之词?」「外面茶馆里听来的。」
赵衿终于放下了手里的《会真记》,带着些讽刺之意看着王翠,问道:「看你这样子,都多久了还夸。」
「因为的确太厉害了,这样一场大胜,只怕百年都未有过!」
大捷的喜报已经传返来有一阵子了,人们已经从兴奋癫狂的情绪中平复了许多,但那份欢喜的劲头还没过来。
茶楼酒肆每日里都有更多大战的细节可讲,想必少安庶民还能在胜利的气氛中欢庆很久。
王翠的反应已经算是静谧的了,但每次提及这些,眼神里还满是雀跃。
「现在陛下准备乘胜追击,统兵北伐。对了,今早陛下还作了一首诗以示北伐之决心,‘宜将剩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真的,很快就会天下大定了吧,大家享太平日子。姑娘不用再这样窝着,可以出来看一看,很热闹了。」
「你消息这么灵通?今早的事你便知道了?」赵衿笑容里的调侃之意更浓了。「小酉哥说的。」王翠低头整顿了一下案几。「哦?你的小酉哥回关中了?」
「前几日随陛下一起返来的,在潼关打了场小胜仗。返来休整,筹备北
伐。」「厉害厉害,那他军务繁忙,竟还能见你?」「就是路上遇到了。」赵衿笑问道:「哪条路啊?」「真是路上遇到的。」
王翠像是有些心事,却没说出来,移开了话题,道:「姑娘,我是说你每日窝在家里,不闷吗?」
「不闷啊。」
「可你不是嫌之前在天台山过得太清净了。」
「那是舅舅拘着我,我便总想着离开桐柏宫来玩。如今没人拘着我了,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那姑娘来蹴鞠吗?」
「蹴不动了。」赵衿显得愈发慵懒,随口道:「老了,老姑娘了。」「哪就老了?姑娘看着还像是十六七岁时候。」
「那是。」赵衿拾着案几上的糕点吃着,道:「说吧,昔日又听了哪些故事。」王翠遂兴趣勃勃地在一边坐下。
「听了小酉哥追击忽必烈的事,给姑娘说说啊。」「太阳落山了,屋里温暖,出去再说。」
小屋里,主仆二人支着火炉,吃着小菜,喝了半壶桂花酒聊着天,直到夜深。
次日,阳光透过纸窗照进屋中,渐渐将清晨的热意驱退,使屋里暖烘烘的。外边鸟鸣渐起,门外传来了对话声。
之后屋门被轻轻推开,一双英俊的绣鞋迈过门槛。
阎容掩了屋门,绕过屏风,走到床边看了一眼,摇了摇头,在床边上坐下。赵衿睡得正香。
吹弹可破,脸颊却圆润了不少
她脸上的皮肤还是像孩子时一般白皙细嫩,她脸上的反映还是像孩子的一般白苔细嫩,吹痒可饭,脸颊却因两了不少。
成年人少有能像她睡得这么熟的,可见她终于算是从国破家亡的噩梦中走了出来。这也是最让阎容欣慰的,她也不叫醒她,就那么坐在那,容她睡懒觉。「嗯?你怎么又来了?」
许久,赵衿醒来,朦胧中见到阎容,揉了揉眼,却还继承躺着,没有起来招待的意思。
「你还问我。」阎容开口便责备道:「睡到这时候候了还不起,是猪吗?」「不想起。」「你起了,有事与你说。」
「不想听。」赵衿自顾自闭上眼躺着,低声道:「我想小於菟了,要是那时把它也带过来就好了。」
她说的是她养的那只狮猫,离开时拾给了贾似道。「也不知舅舅照顾得好不好。」
阎容道:「这乱众人都活不下来,谁还能管你的一只猫?」「乱世快结束了,太下要平定了,以后过安生日子。」「你就知道了?不出门终日窝着的人。」
「我若不来打听,又得听你夸你男人,烦。」赵衿终于肯睁开眼,看着阎容,只觉得她昔日异常美艳。
「昔日怎打扮得这么英俊,连我看得都心动。」赵衿伸出手便来揽阎容的腰,道:「来,美人,伴我一起躺一会。」
「滚开。」
「啧啧,嗔我。」赵衿终于肯起来,认真打量着阎容,带着些许不爽的语气道:「看你这样,李瑕这么忙还能伴你?」
「姑娘家瞎说什么呢。」阎容脸上竟还浮起一团红晕,道:「起来收拾收拾。」「我也一把年纪了,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赵衿又打了个哈欠。
阎容无奈,只好亲手给她梳妆,嘴里道:「若不是看你这脸色白里透红,还当你是病人。以往那般爱玩的人,近来如何这般躲懒?你那马球赛也不办了?」
「又不是小孩了,哪有尽日玩的。办马球赛不是想着要促进关中骑射之风吗?如今要筹备北伐,连那些会骑马的闲散后代都被征召了,常人往军中应差役,搬个辎重也有一份饷钱,我这种嘻嘻哈哈的人就莫添乱了。」
「戏还是能排的,出征前唱几日大戏给将士们壮行。」
「安排了。我这不也在看戏本吗?」「我见你只在看些不入流的杂书。」
赵衿白了阎容一眼,道:「只许州官放火,不许庶民点灯?」
「你若也想放火,我不是没给你挑选过夫家。但费尽心神挑出来的,你不满意不是吗?」
「能满意吗?要么是木讷无趣,要么是相貌平常。说真的,你还不如丁大全对我的婚事上心。」
「那你便说,想要怎样的?」「看得过眼就行。」
阎容白了赵衿一眼,给她披了一件小比甲,伸手在她腰上摸了一把。「过得比猪都懒散,还有这般细腰,没生过孩子就是好。」「呵,说得好像你的腰不细一般。」
「我像你这般终日吃了躺,躺了吃吗。你不知道我随陛下晨练有多辛苦。」「是,你金衣玉食多辛苦。」
「说正事,陛下打算派使节往赵宋。同时,江陵那边,王应麟几次来疑询问你的近况。因此我来问你,是否愿意再以赵氏公主的名义出面主导这次与赵宋的接洽?」
「怎么了?」
「没怎么。北伐在即,不想东南那边拖后腿。但都是小事,无非是问你一句。」赵衿沉默了一会,摇了摇头。「我不愿意。」「那好。」
赵衿又道:「我现在过得蛮好的,因为忘了自己是赵氏的公主。但若再要我当这名义上的公主……还是会不快活。」
「知道了,不过是问你一嘴。」阎容道,「好了,没事了。」「李瑕会再攻打江南吗?」
「最好是先北伐,等收复了中原再檄告江南。」阎容道,「若是江南那边安稳老实的话。」
「那……到时我可劝一劝舅舅。」赵衿道。
除了贾似道,江南那边已经没什么此外还让她留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