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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卷朝天子 第一百五十五章 午(下)(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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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段日子地南庆很和谐。宫里新生了位小皇子。此乃喜事,至于梅妃究竟是怎样逝世地。完全没有人敢开口议论。那座宫殿里接产的稳婆。很自然地因为梅妃难产而逝世伴葬。也是理所当然之事。

    眼下大庆朝廷正在北方用兵,国势告急之时,一统天下定基之日。哪有人会狗胆包天。说那三两犯禁句子。莫不怕那些在黑暗里的内廷太监和苦修士来个报告?

    不过数日。梅妃的事情便淡了。京都重新化作了好一片朗月清风秋深地。一片清明。

    北方战事依然在缠绵之中。冬雪渐至。南庆的守势却没有减弱,一路直袭向北。快要接近北齐人布置了二十年的南京防线,只是很可惜,一直停留在宋国州城的上杉虎,在得到了北齐皇帝的全权疑任之后,异常冷淡地压兵不动。逝世逝世地锲在庆军行进道路的腰腹上。令庆**方无比忌惮。

    史飞终究还是来了北方。因为战事吃紧地缘故。京都微感肃然。这位曾经单人收伏北大营地燕京旧将,被陛下派到了北方,辅佐王志昆大帅,负责北伐事宜。名将如红颜,想必史飞踏上旅途的时候心中也是充满了豪情壮志。

    史飞一来。京都守备师统领地职位又空缺了出来,不知吸引了多少军方青壮派实力人物的灼热眼光,然而陛下紧接着下来地旨意,顿时打熄了所有的奢望。

    叶完正式从枢密院地参谋工作中脱身。除了武道太傅地职务外,兼领了京都守备师统领一职,关于这个任命,没有任何人敢于透露表现反对,哪怕连涓滴地意见也没有,因为叶完这一年里在帝国西方立下的丰功伟绩。实实在在地落在大臣庶民们地眼里,谁也无法压制他的出头。

    数十年前。叶完地父亲叶重便是在极为年轻地时候。出任了京都守备师统领一职,如今风水轮流转,又转到了他并不喜爱的儿子身上,但在外人眼中,所谓将门虎子,一府柱石。不过如此。

    深秋地正午,清冷地阳光洒在叶完一身素色的轻甲上。这位年轻的将领眉头微皱,轻夹马腹。在京都正阳门外缓缓行走,他地眼睛微眯着。不停地从身旁经由地庶民身上拂过。就像是一只猎鹰,在茫茫地草原中。寻找自己的猎物。

    其实这只是他下意识的内心真实情绪反应,他并不奢望能够在这里遇到那位小范大人。只是有些渴望能够见到谁人传说中地人物。虽然陛下严旨吩咐,若他瞥见范闲,一定要先退三步。然而叶完怎么宁愿?

    清旷的深秋天空里,清冷的阳光转换威威无数道或直或曲地光线。叶完地眼睛眯的更厉害了,微黑的脸颊。眼角挤出了几丝与他年龄不相衬地皱纹,他在心里默默想着那日在太极殿前与陛下地对话心情异常复杂。

    为什么选择在秋日进行北伐。难道不担心即速便要来到地绵延热冬?这是北齐君臣们大为不解地问题。也是南庆臣子们的担忧,只是陛下严旨一下,整个天下为之起舞,战马奔跑踏上了侵伐北朝的道路。谁也不敢多问。最奇怪地是。明显知道此次大战选择的时机不对,可是叶重统属的枢密院,最知战事地庆**方重臣们,没有一个人选择劝谏陛下。

    “数千数万儿郎前赴后继,踏上不归之路,只是为了逼他现身。”叶完骑在即速。微微低头。似乎是想遁藏那些并不炽烈的阳光,唇角泛起一丝微涩的笑容,他不清楚陛下为什么如此看重范闲,更不清楚为了诱杀范闲。陛下让庆国儿郎支出这么大的代价。究竟应该不应该。

    当叶完将军心生唏嘘之意时。他不知道他一心想要扑杀地对象。庆帝在这片大陆上最担心地谁人,已经通过了城门。回到了京都。只不过那两个人所走的城门。并不是正阳门。

    正午的阳光。在西城门处也是那般地清漫,来往于京都地繁忙人流里。有两个极不易引人注意的身影,一人穿着普通的布衣。另一人却是戴着一顶笠帽。

    进行了一些小易容地范闲。在踏入京都地这一刹那,下意识里偏头看了一眼身旁的五竹,那顶宽大的笠帽将五竹脸上地黑布全部挡在了阴影之中。应该没有人会发现蹊跷。

    许多年前,叶轻眉带着一脸清稚地五竹。施施然像旅游一般来到庆国地京都,她走过叶重把守的京都城门。将叶重揍成了一个猪头。然后起头辅佐一个男人起头了他波澜壮阔的一生。

    今天。范闲带着一脸漠然地五竹。悄无声息地回到了庆国京都。躲过叶完亲自把守的正阳门,像两个幽魂一样汇入了人流。准备起头结束谁人男人波澜壮阔的一生。

    由此起。由此结束,这似乎是一个很完美地循环。

    范闲和五竹回到京都地时候。北方地战争还在继承。离梅妃之逝世却已经由来了好些天。他如今虽然是庆国地叛顺,被剥除了一切官职和权力,但他依然拥有自己极为强悍的情报渠道,在京都的一间客栈里。范闲闭着眼睛,思考着梅妃逝世亡地原因,分析着自己地成算心情渐渐沉重起来。

    接下来地日子里。范闲化装成京都里最常见地青衣小厮。游走于各府之间。街巷茶铺之中。没有来找任何自己认识的人。因为他并不想被万人喊打喊杀,他只是当心翼翼地在寻找着一些什么。

    他在寻找箱子,谁人沉甸甸地箱子。谁人风雪天行刺失败。被庆军围困于宫前广场之上,他听到了箱子响起地声音。也知道陛下险些逝世在那把重狙之下。

    如果能够找回箱子,或许后面的事情会简单许多。只是箱子会在谁的手里呢?这个问题原本应该问五竹最为简单清楚。然而如今的五竹只是一张苍白漠然地纸。什么都不记得。什么都不关心。他只是下意识里跟从范闲离开了神庙。起头在这庙外地世界里倘徉游历感受体会……

    在那几日里,为了家人地安全,为了和陛下之间地那种默契,范闲没有回范府,他在摘星楼附近找寻着痕迹,冥思苦想。谁会得到五竹叔最大地疑任……除了自己以外,然而他的思路陷入了误区,怎么也没有往那位女子的身上想,所以这种寻找显得是那样地镑徨,全无方向,直欲在深秋地京都街上呐喊一声。

    毕竟他如今是整个南庆朝廷地共敌。在看似平和,没有战争味道。实则已经起头渗出肃然之气地京都。首要地任务是活下来。讳饰自己的踪迹,他连监察院地旧属都不敢联络,所以这种寻找显得有些徒劳。

    如今的京都已经与一年前地京都不一样了。监察院已经成了二妈养的私生子。在凄风苦雨中摇摆,若不是陛下还没有完全老糊涂,只怕朝臣们早已建议陛下直接将监察院裁撤了事。

    范闲以往一直觉得,自己身怀三宝。便是天下都来得。所以无论重生以来遇到何等样的险厄,他从来没有真正地丧失过怀疑。便是面对叶流云的剑。皇帝老子地手指时,他依然觉得自己才是世上最狠地谁人人。

    他地三宝是毒弩。毒匕。五竹叔,然而如今地五竹叔变成一个白痴模样。箱子又不见了,他能怎么办?

    范府。柳国公府,靖王府。言府。和亲王府,天河道上的监察院。大理寺旁的一处衙门,城南的小宅,所有范闲有可能接触地地方都有朝廷地眼线。有好几次。范闲都险些与那些戴着笠帽的苦修士撞上。险之又险。

    既然想不清楚箱子在什么地方。那便不来想,如今地范闲便是这样狠厉地人,与之相较,确定皇帝陛下目前真实地身体情况与心理状态才是最重要地。

    虽然有情报汇拢到他的手上。然而他并不是十分相疑这些。因为宫里那位皇帝陛下,这一生最擅少地便是隐忍狡猾诱杀,大东山如此。许多次都是如此。范闲不想犯错。因为他知道,皇帝陛下不再会给他任何犯错的机会。

    说来很是奇妙,皇帝与范闲二人其实对于彼此地情豪情绪,都无法完全梳理清楚,然而一旦思及对方心情便静谧冷静下来,剩下地便只有一个杀字!

    不须对人言。不须昭告日月,杀逝世对方。似乎已经成了他们二人活在这个世界上的某种精神支撑。不得不说。这的确是件比较悲伤地事情。

    要想获得宫里最真切地情况,范闲在客栈里思琢许久之后。选择了叶府,叶府一门忠良。叶重乃枢密院正使。叶完乃京都守备师统领,陛下疑任无以复加,自然不会再派眼线监视,

    如今地天下。已经没有几个地方能够拦住范闲地潜入,所以当一脸愁思地叶灵儿。忽然瞥见一个青衣小厮像鬼一样出现在自己面前时,面色剧变,然而这位将门虎女。毕竟不是弱质女流。竟是没有出声唤人,而是面色一沉,直接从腰间拔出佩刀,毫不犹豫地砍了下来!

    “是我。”范闲开口唤道,唇角泛起一丝疲惫地笑容。

    “是你?”叶灵儿不敢置疑地看着他那张陌生地脸,许久说不出话来,她根本没有想到这个年轻地师傅居然还活着,居然真地能够从神庙活着返来。

    一番谈话之后。范闲疲惫地低下了头。看来陛下的身体真地不行了,而且从梅妃之逝世中。从皇室对那位小皇子地安排中,他心头微动,异常准确地把握住了陛下的心意与心情。

    那是一种淡淡的苍老意味。看来接连遭受了最亲近地儿子臣子沉重地打击。强大的皇帝陛下,不止肉身,连带精神。都已经陷入了他这一生最低沉地时期。

    只是为什么陛下会选择在这个时候起头北伐?是因为他觉得自己地时间已经不多了。所以要抓紧时间?

    为将皇帝陛下打下神坛。范闲不惜用枪用剑用人心,极尽两生所修无耻心思,以天下为要胁。挟万民以自重。才终于成功地造就了眼下的局势。陛下老了。有豪情了。自然也就虚弱了,这本是他一直最期待看到地局势。可为什么此时的范闲心里却没有涓滴喜悦地情绪?

    范闲不止不喜。反而更有些惘然,他坐在叶灵儿面前地椅中。双只脚踩在椅面上。双手抱着膝盖。脸贴着腿,沉默地进行着思考。给人的感觉异常疲惫。

    叶灵儿瞥见他地这个姿式,眼睛微微一亮之后迅即化作了浓郁化不开的悲伤。因为她想起了某人,或许正是因为她想起了某人地缘故,所以她没有问范闲那另一个人现在在哪里。

    太阳渐渐偏移向西。一片暮色映照在叶府之中,叶完沉着脸踏入了后园。不知道是因为北方战事告急地缘故。还是整座京都都在防备着那人归来地缘故。宫里并没有严令他出京归营,反而陛下留了口谕,让他随衙视事。

    父亲叶重应该还在枢密院里分析军报,拟定战略,只怕又要熬上整整一夜。叶完却没有涓滴羡慕与不忿。因为如今地他比谁都清楚,这一次北伐虽然已经爆发,但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就结束。因为此次北伐还有一个极重要地目的没有达到。

    也正是因为叶重不在府中,所以叶完地脚步反而显得轻快了一些。他与父亲的关系向来极差,不然也不会在南诏一呆便是那么多年,甚至连京都人都险些忘记了他地存在。

    不过叶完与叶灵儿的关系倒是极好,兄妹二人或许是许多年没有碰头地缘故,反而显得格外亲近。

    叶完准备来后园看一看妹妹。所以没有带任何属下护卫。然而一入后园。他第一眼看到地不是妹妹地身影。却是一个青衣小厮。

    那名青衣小厮佝偻着身子。谦卑地行了一礼,便准备离开。

    叶完的眼睛却眯了起来。因为他入园地那一刹那,他就已经注意到。这个看似普通的出奇地青衣小厮。两只脚的方位有问颖。

    这是极其细微地地方,青衣小厮的两只脚看似随意。实际上叶完清楚,只需要此人后脚一运。整个人便能轻身而起。当然。这也是到了他们这个级数地高手。才能拥有的本事。

    是自己太过警觉了?叶完眯着的双眼里热光渐渐凝结。他看着擦身而过那名青衣小厮地后背。忽然开口问道:“你为什么要返来?”

    青衣小厮地身影微微一怔,缓缓地停住了脚步。然后异常静谧地转过身来,看着这位叶府地少主人,极有兴趣地问道:“叶完?这样也能被你看穿。虽然是我大意地缘故,但你果然……不错。”

    当范闲在叶府里与叶完不期而遇时,与他一同入京地五竹,正戴着那顶大大地笠帽在京都闲逛,关于如今地五竹,范闲早已经不知该用什么样地言语来形容自己挫败的感受,这位受着黑布,永远十五岁的少年绝世强者,不止失来了记忆,甚至连许多在世间生存的知识也忘记了。

    范闲在京都呆了许多天,五竹便在客栈的窗边呆了多少天,虽然黑布遮住了他的眼。但范闲总觉得似乎能够看到他眼睛里地那抹渴望而好奇的目光。

    五竹依然不说话,依然沉默。就像一个行走地苍白机械,只是下意识里跟从着范闲的脚步,好在范闲这一生最擅少地便是与白痴儿童打交道,大宝被他哄的极好。五竹也不例外。这一路行来,没有出什么大地问题。

    只是谁人似乎失来灵魂的躯壳,总是让范闲止不住的心痛。所以后来他不再禁止五竹出客栈闲逛。实话说。他也无法禁止,只要五竹最后能记得回客栈的道路便好,范闲也没有担心过五竹的安全。因为在他看来。如今这天下,根本没有人能够伤害到他。

    然而范闲似乎忘记了。现在地五竹,只是像个无知而好奇地孩子。而且更麻烦的是。五竹的大脑里根本没有伤害人类地涓滴可能。

    所以受着黑布地五竹在京都里看似自在,实则危险的逛着,他不出手,不管事。只是隔着黑布看着。看着这座陌生却又熟悉地城池。

    五竹行走于街巷行人之间。好奇地看着那些糖葫芦,听着茶铺里地人们。热烈地议论著北方地战局,然而他走过了少巷,走过了天河道。来到了皇宫广场地边缘地带。

    他好奇地偏了偏头,隔着黑布看着那座辉煌皇宫的正门。不知为何,冰冷地心里生起了一丝难以抑止地厌烦情绪。

    啪!一块小石头砸在了他的身上。接着便是许多石头砸了过来。京都地顽童根本不知道这个戴着笠帽的人。是世间最危险地存在,拼命地用石头砸着。

    “拾傻子!拾傻子!”

    五竹稳丝不动,任由那些孩子拾着石头,他看着皇宫的正门。忽然间开口自言自语道:“这里好像叫午门,是用来杀人地。”

    这是五竹离开神庙后说的第二句话,没有一个听众,他只记得这里曾经叫过午门。曾经许多人逝世在这里,那是一个很遥远的故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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