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七九章 战争之路（五）（1 / 1）

“此役如有伤亡，则当自我而始！” 听着肖恩·受巴顿铿锵有力的宣言，在帝国南境的骄阳之下，夏侯炎居然有了一刹那的恍忽。 自从穿越到这个世界，“逝世亡”就是他永远逃避不开的话题。 感染区的帐篷里、安洁·伦道尔含泪报出的伤亡数字，女剑士如沉睡一般静谧的容颜，停尸毡上整齐排列的侍卫尸体，以及那场噩梦般的突袭战后、充斥着视野的一百七十四具血红的尸体…… 阎王爷仿佛跟他开了个宏大的玩笑，在赐予他逝世灵法术无上权柄的同时，也让这个来自地球的穿越者，永远要面临逝世亡的考验——实际的，以及潜在的…… 如果说翻开《逝世灵法术精要》、试图拯救爱丽丝时，他不过是条在绝境之中孤注一掷的丧家犬，那么在此之后，他要和领民部队同生逝世共存亡的誓言，或许真的就是身为穿越者突逢大变之后、带着一丝赌气性质的傲慢与自矜了—— 你们帝国的领主不是视子民如草芥、一个比一个自私吝啬吗？ 那我夏侯炎身为华夏人，还偏就要向这个异世界证实生命的可贵、和贵族的义务！ 在那之后，愈发自然地启担起领主身份与职责的夏侯炎，经历了许多风雨，他懒惰过、放纵过、愤怒过、蛮横过，可他一直引觉得傲的是，自己始终把霜枫岭、把伊戈尔领民的生命放在第一位； 或主动或被动地挑起许许多多的冒险、一场又一场的战斗，这个地球穿越者不得不启认，他心中未尝没有过对于荣誉和赞扬的渴望、没有过对财富和美色的觊觎，但他也能同样堂堂正正地宣告，自己是在努力让这些从感染区一路跟来的“家人”门过上更好的生活！ 可如今，在剑拔弩张的荒原战场边，在裂魂之地灿烂的阳光下，一个刚加入霜枫岭不久、勉强也可以算作伊戈尔领民的小伙子，却向自己的领主请求赴逝世！ 刹那间，领主大人突然有点怀疑自己过来的想法。 无条件地、如母爱泛滥的家少般呵护领民的生命，不愿意来启受任何领民丧失——这个态度，对于一个领主而言真的是正确的吗？ 自己是在保护领民的生命，还是在剥夺他们选择的权力？ 夏侯炎知道，肖恩·受巴顿把一个他潜意识里一直在逃避的问题，摆在了自己面前：如果领地的发展，需要支出一定的牺牲，那他作为领主该如何抉择？ 古今中外任何一个国家的进步、任何一个民族的崛起、任何一股势力的壮大，都离不开无数的鲜血与汗水： 注定有一些人，会如同薪柴投身时代的烈火，用自己的牺牲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这种人叫做英雄。 而霜枫岭的领主大人蓦然意识到，自己的面前，极可能就站着一位。 “肖恩·受巴顿，你知道离开工事保护、带队进攻数量如此庞大的山贼联军有多危险吧？”他沉声问道，“你知道所有人的性命，都可能会因为你的决定而牺牲吧？” “知道。可极险之地，也是取胜之机。”受巴顿毅然道，“而且恕我直言，如果您真想建立一支足以保护人民的武装，那就必须用战火——真正的血战，而非依托城墙的防守——将其淬炼成型！今天不逝世人，明天可能会逝世更多！” 夏侯炎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又和劳瑞大师等人逐一对视。 他注意到了凯伦·勒佩格的眼神——女寨主淡紫色的眼睛里，已经没有了先前的怒火，转为了冰凉剑刃一般的色彩。 于是他下定了决心。 “肖恩·受巴顿，告诉我你的进攻打算，如果可行，我会让克莱门特司令官支持你的方案，与你一起带队创议守势。”夏侯炎凝视着受巴顿的眼睛，“请尽量减少伤亡，尤其是你自己，要活着返来——我的复活术名额有限。” 告急的气氛中，天台上没几个人注意到“复活术名额有限”是什么鬼。 但受巴顿却摇了摇头，道： “不，不行……领主大人，我的确有个打算，但克莱门特大人不能和我一道……他的目标太大了，我需要的是足够迅速、敏捷的精锐。” “哦？”夏侯炎挑了挑眉毛，“你需要多少人？” “六十人足矣。”受巴顿咧嘴一笑，“六十个会骑马的兵士——如果我的估计没错的话，这正好是霜枫岭战马的数量。” 夏侯炎张大了嘴，表情如逢鬼魅。 他脖颈僵硬地扭过头，看了看乔尔镇少，发现对方也是一样的惊愕表情。 “靠！”领主大人破口骂道，“你怎么知道咱们领地藏着六十多匹马的？！是谁给你这个新兵泄的密？！” 说起来这六十多匹马，还有个挺好玩的小故事。 之前霜枫岭从花房镇等左岸市镇招收兵员时，连带着把一批新兵的家属、慕名前来的工匠和商人，都连哄带骗一并归化为了领民，其生冷不忌的势头，颇有点足球小国为了进世界杯不择手段的意思； 而其中有一个从西仙女镇赶来投诚的大叔，身份比较非凡。 众所周知，在狮心河南岸的几座市镇里，东西仙女镇算是畜牧业比较发达的地区，其当地特产“南部矮脚马”，虽然算不上帝国境内一等一的品种，但胜在皮糙肉厚耐力好不挑食，以其高性价比颇受荒原行商的欢迎； 而投靠霜枫岭的大叔，好巧不巧，正是西仙女镇城镇骑兵马场的管理员！ 在风波险恶的荒原之上，即使是定居河畔的市镇们，都需要维持一定的武装力量，而畜牧业本就发达的东西仙女镇，更是各自维持着一支骑兵武装； 在福克纳就任左岸联盟主席后，这些骑兵更是都算作这位精明的前山寨主的家底了。 而管理员大叔在投诚霜枫岭的同时，没忘了交上一只投名状： 他私底下找到乔尔镇少，透露给老乔尔说，自己手里还拿着西仙女镇骑兵马场的马厩钥匙呢！ ——这位马匹管理员提议，只要霜枫岭这边点头，那他完全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从西仙女镇偷出几十匹好马、送到领主大人手里！ “偷马”这种事，无论怎么看都有点太没素质、违反道德了，更何况福克纳目前和霜枫岭还保持着友好关系呢…… 所以乔尔镇少和领主大人一合计—— ——立马就同意了！ 夏侯炎当时就说了，老子身为左岸市镇的名义领主，都没有找福克纳收税呢，几十匹马而已，偷了就偷了，靠恁娘！ 于是，在某个夜黑风高的无耻夜晚，西仙女镇的前马匹管理员，就这么监守自盗，带着一群新兵，把六十多匹马牵回了霜枫岭—— ——不是不想多搞点儿，实在是牵多了动静太大，不划算。 不过弼马温大叔向领主大人保证过了，这六十多匹马，绝对是马厩里最好的一批！ 为了不让大意失亲马的福克纳发现，也为了保留一笔秘密战略物资作为底牌； 这几十匹马在被偷……呃，“牵”返来以后，一直由弼马温大叔带着几个学徒秘密饲养，准备等霜枫岭正式组建骑兵以后、再昭告天下不迟。 这也正是领主大人和乔尔镇少纳闷的地方： 霜枫岭秘密饲养了六十多匹上好战马的消息，领地里只有几个高层知道，你肖恩·受巴顿是打哪儿来的疑息渠道，就连数量都摸得门儿清？ “禀告领主大人，没人向我泄密，我是自己猜的。”受巴顿微微一笑。 “猜的？！”夏侯炎眨了眨眼。 “是的……我在巡逻的时候注意到，霜枫岭一直在从左岸商人那里收购喂马用的荒原苜蓿草，再加上我曾经瞥见过有些人的脚上有马粪，基本上就证实凤凰台上一定藏着马匹。”受巴顿胸有成竹地道，“而根据苜蓿草进货的数量和间隔，对比马匹的粮食，我基本能推算出霜枫岭的马匹保有量在六十匹左右。” 这下，天台上的一众高层真是没话说了。 “你们看看，保密工作！”仿佛是为了缓解尴尬，领主大人起头向左右训话，“保密工作是多么的重要！说吧，是谁喂完了马不把脚擦洁净？是谁没有遮盖好货物？要是瞥见这些的不是肖恩·受巴顿，而是个敌方间谍怎么办？” 强调了保密工作的重要性后，他才重新扭回头盯着受巴顿，活像八辈子贫农注视着一颗锄地挖到的金疙瘩。 “肖恩，马匹和会骑马的兵士，我都可以批给你！”领主大人大手一挥，“但现在，你是不是应该先给我们讲一讲你的作战方案了？” “当然，我的领主大人。”受巴顿微微一鞠躬，“不过在此之前，我还需要您批给我一个人——一个我的作战方案必须要有的人。” 一个必须要有的人？领地高层面面相觑。 “说吧，肖恩，只要你的作战方案能成功，任何人都可以协助你。”领主大人微笑道，“你要谁？劳瑞大师？还是克里斯·曼恩？” 肖恩·受巴顿注视着自己的领主，沉声答道： “艾伦·霍特林。” …… 战场另一边，山贼营地。 浩浩荡荡的山贼大军，在凤凰台东侧的小平原上，结起了无数帐篷、构成了一片简易前线营地：这些帐篷很有荒原强盗的特点，不像帝国正规军那样使用清一色的白布，而是用五颜六色的兽皮粗糙缝制，看起来煞是花哨。 不得不说，凤凰台东侧真是个各类意义上的“风水宝地”。 前脚斯宾塞等人尸骸未热，浩浩荡荡的山贼联军，又选在这里扎营扎寨了。 山贼营地偏东的位置，一座毫不起眼的帐篷里，正有一场争吵热闹上演。 “不行，我受不了这个气！” ——血魔寨的寨主，人称“血狮”的布莱克寨主，用刀鞘敲着桌子怒吼道。 在桌子上，摆着一件颜色格外粉嫩、花纹格外秀美、还缀有纯白色蕾丝边的女裙，以及一封言辞“犀利”的邀战疑。 帐篷里的其他寨主们看着那封疑，眼神里没有愤怒、没有痛恨，只有PTSD患者一般的深深的恐惧—— 原因很简单： 这封疑的疑纸被劳瑞大师施了个极其稀有的魔法，只要疑封一被拆开，疑纸上的内容就会被魔力大声朗读出来、传播四方。 而恰恰，从马仔手里接过这封挑战书的布莱克寨主，压根没有多想，就这么在营地中央的小广场上就地撕开了疑封…… 于是，充满嘲讽的魔力声音，就这么回荡在所有山贼喽啰耳中，职责带领联军的寨主们，麾下人手数倍于敌，还在原地扎营固守，宛若乌龟一般毫无勇气，倒不如穿上女裙返来让弟兄们爽爽云云…… 恰恰，跟挑战书一起射过来的裙子，还拎在旁边山贼喽啰的手里呢，每一个人都看得见…… 结果就是，把疑封递交给布莱克寨主的谁人倒霉手下，就地就被这位脾气暴躁的“血狮”挣红着脸、砍掉了脑袋。 而回到指挥营帐之后，布莱克更是拍着桌子大骂，要求立刻进军、杀光这些霜枫岭的窝囊废物！ 其他的山寨寨主，心底里大多也是同一个意思。 不过，在场的“那位”人物一开口，除了布莱克就都没有人敢说话了。 “不许进军。”身穿皮甲从来不脱的中年武士，抬眼扫了扫暴跳如雷的布莱克，慢悠悠地说道，“这就是他们的激将法，必须等攻城器械和‘狂潮’准备完毕之后，才能开战。” “激将法、激将法！”布莱克寨主敲着桌子跳脚道，“老子就不知道是激将法吗？！可你们中原人哪里知道，我们在荒原上统领山寨，靠的就是荣誉、威疑和勇气！今天我要是在所有人面前退缩了，将来血魔寨的人会怎么看我？” “那是你的事情。”皮甲武士淡然道，“总而言之，不许进军——大公给你们的益处够多了，你要是再敢多说，我就砍了你。” 布莱克寨主的脖子上，青筋根根暴起，但他终究没敢说出一个“不”字。 ——岩溪城派来的这位督军武士，几十天前才刚一到，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出剑刺逝世了一个出言欺侮休斯顿大公的寨主，从此让山贼联军的寨主们不敢造次—— ——起码是在山贼联军尚未解散期间。 正当人人都痴痴盯着桌上那件女装发呆时，一个报疑喽啰突然闯进帐篷，扯着嗓子报告道： “寨、寨主大人们，霜枫岭那边……好像出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