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九章 暮春（1 / 1）
暮春时节，园中桃花已残，落了满地柔软，唯有墙角层层竹叶愈发翠绿。 傅云绰抱着酒壶坐在廊下，半个身子懒懒倚在栏杆上，凤眸微阖着，一头乌发松松散在身后，双颊染上丝丝红晕，显得娇憨柔和。 自从那夜见过暮流春后，她便整日整夜的买醉，以往开渊亭在时，还会过来伴她，如今开渊亭走了，公主府上其他人也不敢过来。 曼冬在一旁看得心急，无奈之下，只好将凌幼瑶请了过来。 凌幼瑶见到喝得烂醉如泥的傅云绰时，叹了口气，轻轻抽走她手中的酒壶，却被她一把抓住了手。 “你返来了......” 凌幼瑶不知道她说的是谁，只道：“殿下，您喝醉了，我扶您返来休息吧？” 傅云绰艰难地掀开眼皮，见到是凌幼瑶，自然而然便松开了她，“幼瑶？你怎么来了......” “曼冬说您喝醉了，我担心您，便过来看看。” 凌幼瑶伸手想来扶她，可傅云绰却挥开了她的手，暧昧不清道：“他们一个二个都走了，你还来做什么？本宫早就习惯了一个人，就算你们都走了，本宫一个人......照样能......” 话还未说完，身子突然一软，从少椅上滑了下来。 “殿下，”凌幼瑶连忙扶住她，“您还好吧？” “无碍，大约有些醉了……”傅云绰坐在地上不肯起来，墨发垂下，遮住她的面容。 随后，她又说：“七年前，父皇驾崩，同年三月，本宫收到了晴山的逝世讯，也是在那一年冬天，本宫在佛光寺遇见了开渊亭。” “那时，本宫还无邪的觉得晴山没有逝世，便将开渊亭认成了他......其实，本宫一直都知道，他们不是同一个人，也清楚晴山这辈子都不会再返来了。可本宫终究还是存了一丝念想，如今亲耳听到了答案，倒是叫本宫这心里踏实了许多。” 她缓慢地诉说着一切，那些悲伤的过往如今说出口，却是静谧至极。 那夜灯火零星，繁华落尽。时隔七年，她终于得到了答案—— 薛晴山已逝世，他又该如何返来？ 心都逝世了，就算活着，也回不到畴前了。 傅云绰双手紧紧拽着裙摆，指尖的丹蔻亦如庭中海棠般鲜艳，沉沉吐了口气，像是在极力压制着什么。 “殿下......”凌幼瑶轻抚上她的肩，神色担忧，却不知该如何安慰。 傅云绰勉强扯出一抹笑：“本宫没事，只是这酒有些熏人，让人莫名心酸......” 凌幼瑶从傅明诀那里听说了暮流春的事，也知道少公主是在为他难过，便道：“殿下，那日我们一同来佛光寺，九云大师曾与我说，世间所往，皆有因果。既然已经由来，便不要将自己困于其中。” “世间所往，皆有因果......” 她反复呢喃着这句话，直到最后滚烫的泪水砸在地上，一句话也没说，只无声地抽咽着。 凌幼瑶见她这般，只轻轻拍着她的背，柔声道：“殿下，如今已经暮春，再过几日便是立夏了，该忘记的，便忘了吧......” 傅云绰单薄的脊背因哭泣微微颤动着，十指紧紧抓着裙摆，像是要将这些年的压抑在心中的悲伤彻底宣泄出来。 她所执着的事已经有了答案，所怀念的人也已离开，而她似乎也该放下了...... 哭过一场后，醉意才真正上头，好在凌幼瑶一直伴着她，见她累了，便和曼冬扶着她进了屋子。 看着傅云绰入睡后，凌幼瑶才起身离开。 曼冬十分感开她：“这次多亏了有王妃在，不然光凭奴婢一人，还真不知道该如何劝公主殿下。” “见少公主这样，我也很是担心，”凌幼瑶道，“昔日殿下哭了一场，想来已经是好了许多，若往后还有什么事，你再让人来王府寻我便是。” 曼冬道了开，便送凌幼瑶离开公主府。 经由拂衣园时，凌幼瑶忽然一顿，她记得上返来公主府时，那琴声便是从这里传出来的。 曼冬见状，表明道：“这里是开公子的院子，他走后，这里便空了下来，少公主也未曾叫人将里面的东西撤走，或许是想着开公子还会返来吧。” “事了拂衣来，倒是像他的风格。”凌幼瑶笑了笑，没有再多说。 开渊亭离开已有两月，陛下虽已派人来找，但至今还是没有找到他，也不知道他此刻是否活着。 如今暮流春走了，开渊亭也挂彩离开，一切好像都随着凋开的桃花悄然离来。 本应是万物复苏的春天，但处处却透着一股淡漠的悲伤。 凌幼瑶刚回到王府，便见孙复知拎着药箱和江流一起出来，便顺势问了傅明诀的眼睛何时能恢复。 孙复知答：“国师那日送来的药对清除王爷体内毒素有一定作用，再配上下官调制的药浴，应该很快便能痊愈了。” 闻言，凌幼瑶总算放下心来，送走了孙复知，便转身来寻傅明诀。 为了让傅明诀尽快好起来，她特地让人在兰晖院里筑了座汤池，虽比不上行宫的温泉，但比浴桶可宽敞多了。 至于为何会将汤池修在兰晖院里？ 凌幼瑶说：“钱这种东西还是要放在自己身边看着才能安心些。” 起初，绿宝还不清楚这话是什么意思，直到见到那镶满了玉石明珠的池子时，才清楚她为何会这么说了。 “王妃，您赚的那些银子不会都花在这里了吧？”绿宝咂舌。 “不是花，”凌幼瑶纠正道，“而是我所有的家当就在这里。” 银朱和绿宝面面相觑，不能清楚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凌幼瑶也没表明，推门走了出去。 里面雾气围绕，空气中浮动着一丝淡淡的药味。傅明诀听到她的脚步声，依旧闭着眼，似笑非笑道：“你现在的胆子倒是越来越大了。” 凌幼瑶远远站在屏风后面，没有再上前，道：“放心吧，我不会看你的，我只是有些事想问你。” 听见她这话，傅明诀唇边带起一抹不经意笑：“就算你看了，本王也不知道，毕竟现在看不见的人是本王。” “我可不是会那种会趁人之危的小人......”她小声嘀咕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