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暗涌（1 / 1）
外边的宴会正是热闹，众人喝酒吃肉，酣畅淋漓，涓滴没有受到白日那场意外的影响。 傅明诀无心喝酒，早早离了席。 上首的傅修昀见了，不动声色朝身旁的李总管使了个眼色，后者会心，随即弯着腰下来了。 夜色深沉，清清冷冷的月光透过灰白的云层洒在石子巷子上，傅明诀罩了一件黑色的斗篷独自往马厩那边走来。 昔日马突然发疯，虽未造成人员伤亡，但傅修昀还是下旨要求彻查此事。 毕竟，秋狩还未结束，眼下只是一匹马出事，可马场里还有上百匹马，若不查明原因，谁又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意外？ 傅明诀来时，孙复知正与另外几名太医在检查马儿每日所吃的草料。 孙复知老远瞧见他来了，赶忙放下手中活计，寻了个借口出来。 “王爷，您来了。” “嗯，”傅明诀的视线越过他，落到他身后那堆草料上，“可有查出些什么？” “是查出了些东西......”孙复知神情变得沉重起来，道：“下官在草料里发现了蝶甘草，这种草外形与大叶草相似，常有牧民将其误认，当做草料喂马。” “蝶甘草虽无剧毒，但不论是人还是动物服下之后，都会出现短暂的眩晕无力。若是用量过多，便会发生幻觉、抽搐、躁动不安等症状。” 他所说的这些，全与白日发疯那匹马症状相相符。 可其中却有一个令人疑惑的地方—— 马场里的马少说也有五百，如果苏凌汐是下药之人，她只是想对付凌幼瑶，又何必大费周章在草料里脱手脚？这样不仅麻烦，还容易引人注目。 傅明诀沉思了少焉后，问：“蝶甘草一般少在什么地方？” “蝶甘草喜阳畏阴湿，多见于北境草原，由于庶民们常把它与大叶草弄混，便想了个法子将它彻底铲除掉了，如今关内已经基本看不到蝶甘草了，大概也只有关外才......” 说到此处，孙复知猛然惊醒，错愕地看向傅明诀，而对方的表情依旧静谧如水。 “王爷，您是不是早就猜到了？” 傅明诀淡然道：“比你早一点。” 畴前随军征战平复鞑靼时，也发生过战马因误食蝶甘草而生病一事，幸好吃下来的不多，也并未影响大局。 他原本是怀疑苏凌汐的，可如今看来，苏凌汐不过是误打误撞罢了。 背后真凶，另有其人。 孙复知清楚事情的严重性，正色道：“王爷，如果此事属实，那您就更要当心了。” 虽然不能确定，但蝶甘草极有可能是从关外带出去的，由浮台围场向北行五百里，出了山门关便是北狄的境地。自从鞑靼退出草原霸主的争斗后，北面几乎成了北狄的天下。 这些年，大兖虽与北狄相安无事，但公开里，北狄首领却默许子民骚扰大兖边境村庄，似有南下之意。 靖安王常年携兵驻守凉州，一方面是为了守卫边境安宁，另一方面则是为了让北狄心生怯意，不敢轻举妄动。 不过，就现在看来，对方既能在草料里下手，想必来头不简单，说不定现在那人便藏在围场之中。 其中关系利害，傅明诀心中有数，“本王知道，你先返来吧。” 孙复知深深看了他一眼，憋在心里的那句话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 傅明诀看出他的心思，拢着大袖回身，道：“暂时还没有她的下落，若有消息，本王会告诉你。” 听到这句话，孙复知并没有太大反应，只道了句开，垂首恭送傅明诀离开。 傅明诀离开后，一直藏在暗处的那名小太监也猫着腰回了营帐。 大帐内，灯火通明，傅修昀换了身洁净的便服，坐在书桌后看折子，边听着底下人的汇报。 “陛下，景王来了趟马厩，只与孙太医说了几句话，便离开了。” 傅修昀没有抬头，随口问了句：“他们都说什么了？” 小太监伏在地上摇头“奴才不敢离太近，没听清他们说话，不过看样子，景王应当是来问疯马伤人一事的。” “他对此事倒是上心。”傅修昀不觉得意道。 昔日之事，说到底不过是女人之间的勾心斗角罢了，这些手段，他从鄙视到大，早已司空见惯。 李总管笑着接话道：“毕竟受惊吓的是景王妃，景王关心此事，也是理所应当。” “不是还有个凌泠吗？” “凌姑娘虽然也落了水，但她只是个外人，又哪里值得王爷亲自关心？” 傅修昀闻言，目光一顿，忽而露出一抹意味深少的笑容：“若她不是外人呢？” 李总管微微一愣，随即笑道：“陛下对此有何观点？” “你可还记得是谁将凌泠带上京城的？” “如果奴才没记错的话，应当是定国侯世子，沈朝。” “是啊，”傅修昀笑了笑，“能让沈序淮亲自出面接回京的人又怎会是个简单的？朕派人查过凌泠的靠山，然后发现了一件有趣的事......” 李总管面带疑惑看向他：“不知陛下查到什么了？” “一只流落民间的凤凰。” 傅修昀语气中透露着丝丝嘲讽，如此荒诞离奇之言，除了常氏那等无知的妇人，又有谁会疑？ 但也正是这荒谬的命格让他想到了一个绝妙的打算，一个夺回玄羽卫最合适理由...... 夜晚的风穿过缝隙钻进营帐内，吹得烛火一阵晃动，傅修昀收起折子，吩咐道：“明日朕要亲自下场，让卫岫准备好。” 李总管垂头应是。 他顿了顿，随后又问：“靖安王何时才会到？” “靖安王昨日午时已于从凉州动身，约莫明日申时便能到达浮台山。” 傅修昀淡淡“嗯”了一声，没有再继承往下问。 李总管敛起笑意，蹑手蹑脚退出了营帐。 帐外夜色暗涌，周围又起了薄雾，空中那轮冷月也渐渐隐于云层之后，浮台山彻底浸于黑暗。 风吹的林间树影婆娑作响，转瞬之间，道道黑影无声闪过，他们不留痕迹，像黑夜里穿行的鬼魅，来无影，来无踪。 直至山的另一侧，方能瞥见燃起的火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