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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六、慕名而来(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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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功德:六千零七十一】 欧阳戎蹲在小木鱼前,眼睛盯着上面的青金色字体看了会儿。 光是他这段注视的时间内,这一串青金色数字,还不时的跳动一下,小小的涨上一笔。 同时尾随而来的清脆木鱼声,一阵又一阵的回荡在洁白空旷的塔内。 欧阳戎面无表情。 少顷,他微微皱眉,站起身,在功德塔里逛了两圈,意识脱离了功德塔…… 饮冰斋,卧室内的床榻上,欧阳戎睁了眼,少吐一口气。 床榻前有些黑暗,卧室没有点灯,紧闭的窗外不时出传来几声初春的虫鸣。 是黎明前的黑暗。 眼下刚刚开春,有道是“住近湓江地低湿”,浔阳城位于江畔。 能拂动千帆的浔阳江风,让全城早晨的温度颇低。 自然令人有些想赖床,不愿离开温暖如小娘胸怀的被窝。 欧阳戎躺在厚实被褥内,小腹上还有某位白毛少女侧卧沉睡搁放的小短腿压着。 此刻床榻内的黑暗中,除了叶薇睐闭目有节奏的吐吸声外,欧阳戎睁开的漆眸,正盯着上方的帷帐。 脸色似是出神。 他昔日醒的有些早。 或者说,昨夜压根就没怎么睡着,只迷含混糊睡了两个时辰,就苏醒了过来,在心海里的功德塔转悠。 若不是怕起床的动作吵醒了叶薇睐,令小丫头小题大做、忧心仲仲的跑来给婶娘与小师妹报忧, 欧阳戎早起身,来书桌前处事了。 畴前几日起,耳畔不时响起的清脆木鱼声,就让欧阳戎夜里也有些辗转反侧。 他此前其实也没想到,自己在至圣先师庙与江州州学士子们的答对会传遍天下士林,又一次名播天下。 眼下事已发生,欧阳戎反而愁眉不解起来。 这次事件到今早为止,他已经涨了四千多功德, 并且功德下跌的势头似乎还在继承,小木鱼压根就没有歇下来的迹象,只是渡过了最初的几天,势头缓了一点而已。 “若是没有江州至圣先师庙的事情,是不是有许多士子与官府的流血冲突会如期发生,眼下只是缓和了一些苗头? “否则,又是一起起相似柳州士子的惨案发生?” 欧阳戎嘀咕自语。 他觉得这并不是一个好迹象。 “看来这次颂德中枢与四方佛像的建造,影响比我此前预期的还要大。 “朝廷所宣传的繁华盛世,大概只是关内两京庶民的盛世,东南江淮这边,作为一向的赋税重地,也还算富裕,可是除此之外,其它地方呢,这些更像是沉默的大多数。 “希望这次新圣旨的颁布,与夫子的归朝,能够缓解一些场面地步……” 欧阳戎揉了揉干涩的眼睛。 抬手拂开颈脖处有些挠痒痒的莹白少发,他翻身起床,越过叶薇睐, 他下床走来,用冷水洗了一把脸。 不管如何,太阳照常升起,要来上值了。 昔日又是忙碌的一天,他这条劳碌命是跑不掉了。 “起来了,太阳晒屁股了。” 欧阳戎突然把绣红绿鸳鸯的被褥一掀,随手拍了下,说道。 “唔唔主人,太阳在哪?” 白毛少女脑袋上有一束压歪的翘毛,含混揉着粉臀,东张西望问道。 欧阳戎失笑,大步出门…… “檀郎,母后最新颁布的旨意,突然宽限了各州……此事你怎么看?” 是夜,浔阳王府,聚贤园书房内。 一众熟悉的身影齐聚,人方齐,离闲迫不及待问道。 他怎么看? 欧阳戎嘴角略微抽搐了下。 这次颁布的新圣旨所提出的宽限各州的条文,几乎与他提出的那几条意见相近。 “伯父,其实大师兄早有料到……” 开令姜定定的看着大师兄,眸底露出倾慕神色,朝离闲等人说了说奏折之事。 后者们听完,眼神有些震惊复杂的看向一脸静谧的欧阳戎。 “其实陛下发出这道圣旨,除了我与政事堂诸公合营递梯子外,更多的是向告病不上朝的夫子表态,互退一步。” 欧阳戎轻声表明。 离闲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他继承冷静分析: “削弱保离派文官,这一点上,陛下与卫氏双王的利益一致,然而,敲打卫氏双王,限制他们脱缰糊弄,亦是夫子他们与陛下心领神会的默认态度。 “夫子还是顾全大局的,眼下销假回朝,某种意义上代表着此轮洗牌暂时结束,陛下应该不会再大动干戈对朝堂操刀了,洛阳那边的场面地步算是趋于平衡…… “现在,就等待下一轮开端洗牌。” 离大郎不禁问道: “那被免职的季大人,还有贬官的李刺史、魏刺史他们呢?怎么处理。” 欧阳戎摇摇头,沉默不语。 一直安静倾听的离裹儿,坐在最远处,低头撸猫,轻声: “自然是成牺牲品,祖母自然要把最不听话的剔除。” 书房内,霎时间,有些安静起来。 欧阳戎转头,朝表情遗憾同情的离大郎道: “相王府,与渐有起色的咱们,才是夫子领头的保离派的根本利益,也是凝聚派系的核心,是名分,是大义,不能有失。 “只要能保住这二者,许多都是暂可以牺牲掉的。” “喏。”开令姜递了颗削皮的梨给大师兄,回过头,轻叹说: “阿父疑里说的,前些日子在洛阳见夫子,老人家鬓角霜白许多,阿父以前曾说,只要还是选择在神都那场棋盘上玩,有许多规则必须遵守……” 众人沉默了会儿,欧阳戎转头,朝离闲与离大郎道: “伯父与其担忧害怕,不如做好眼下之事,咱们只差一步之遥,这一步既近在咫尺,又宛如天堑。” 他食指竖起:“只有走到谁人高度,咱们才能改变这些。” 离裹儿放下猫儿,掐指轻吟: “上九,亢龙有悔。初九,潜龙勿用,那么现在是……” 欧阳戎啃了口梨肉,垂目: “九四,或跃在渊,无咎。” 看着脸色静谧、没有视线交换却默契对话的二人,众人面面相觑。 开令姜突然伸手,拿过大师兄手里剩半的梨子,不嫌口水的咬了一口。 众人一愣…… 这场开春世界的朝堂风波的平息,令各地方官府人心稍定了些,也让天下不少有意之人松了口气。

伴随名声的远扬,欧阳戎发现了一些做名人的烦恼。 或许是女皇陛下最新颁布的圣旨末尾提了一嘴,表扬推迟两万贯脂粉钱的江州大堂。 也可能是嗅到了什么非凡的风声。 扬州、太原、桂州等造像三洲,纷纭派人前来江州大堂,拜访欧阳少史,观摩经验。随后几日,这三州的使者相续到来,欧阳戎颇为无奈,接待起来。 不过值得一提的是,与扬州、太原这两个富饶州府只派一些低品官吏前来进修不同。 桂州那边,竟然来了一位意料之外的人。 不久前发生的桂州惨案的主角之一,桂州少史,蓝少浩。 欧阳戎听到陈参军禀报此事时,不禁放下手中文书,眉头挑起。 他听过此人,不仅仅是在桂州惨案。 这个蓝少浩,扬州人氏,乃是开皇二年的登科进士,比欧阳戎早上七年。 开皇二年登科时的年龄也很年轻,仅比登科时的欧阳戎大两岁。 此时的科举大多被门阀垄断,来自南边的热门进士本就少少,每年寥寥几位。 蓝少浩,是在欧阳戎这位最年轻南边进士诞生前,比较有名的一位。 不过让他首次出名之事,发生在他进士登科后不久。 蓝少浩自觉得大材小用,才高位卑,直接上书当时一位同乡出身的宰相,语不惊人逝世不休: “庶民饿欲逝世,公何不举贤自代,让位请归?” 虽然乾、周两朝诸科之中,进士科最为荣显,被称之为“一品白衫”,但一位刚入官场的进士,对当朝宰相说出这种话,也是狂到没边了。 当时那位老宰相自然肚子里撑了艘船,一笑置之,未来搭理。 但此事也被当时的洛阳士林,作为一桩笑谈。 不过,这蓝少浩还是有些才能的,否则也不至于年纪刚刚而立,就混到桂州少史的位置。 当然,若是与欧阳戎这种方才弱冠、就官居富饶上州少史的家伙比,自然差上一截。 人比人,气逝世人…… 此前那场桂州惨案,闹得挺大。 只不过,这位蓝少史并没有受到太多波及,只被罚俸三年。 这可能与桂州的非凡情况有关。 桂州位于岭南道西隅,十分偏远,毗邻不少拉拢州,也就是夷狄土司聚集的边境州,治安并不太好,有不少汉家儿郎囤田驻兵。 这一任桂州刺史因犯事被黜,暂由熟悉当地事务的少史蓝少浩代领州务。 而桂州惨案,虽影响不好,但也算是地方官府一向强势的风格, 只能说,桂州那次撞在了风头浪尖上,不当心舆论闹大,若放在往常,边境州府逝世几个人,只要不告上天听,朝廷中央也不会追究什么。 这一会儿,也不知是卫氏双王想千金买马骨,还是这位蓝少史收了傲娇性子、抱上了朝中大腿。 他并未革职,只被批评罚俸,然后低调不少。 “这位蓝少史来江州作何?” “说是来拜访少史大人,请教造像经验。” 欧阳戎叹气,不过还是起身,前来接人。 浔阳渡码头,很快见到了桂州来人。 欧阳戎发现,这位蓝少史是一位很高很瘦的青壮年须眉。 身高与欧阳戎相仿,唇薄如纸,虽是男儿,却少一双丹凤眼,四望之时,目露精光。 他下船时的神态有些倨傲。 难怪此前桂州官府的做法如此刚猛,此人一看就不太好相处……欧阳戎心道,初见的第一感觉。 “蓝大人。” “欧阳大人。” 蓝少浩走下船,一眼就瞥见了鹤立鸡群的狐白裘青年身影,表情有些惊讶,一双细少的丹凤眼上下认真打量了遍这位年轻名人的超卓风韵。 蓝少浩的倨傲神色收敛了一点,朝欧阳戎礼貌的拱了拱手。 欧阳戎保持微笑,引起入城,认真招待一番。 午宴席间,蓝少浩询问了几句不久前至圣先师庙的事情,旋即敬酒夸赞,不过欧阳戎却发现,他眼神频频看向窗外的日头,好像有些心不在焉。 宴席后,欧阳戎公事在身,致歉先走。 他主动开口,约阐明日好好招待,带其参观江州大堂。 岂料,蓝少号摆手推拒。 客气告知欧阳戎,仅停留两天,无需他伴。 “有劳昔日接待,还是不打扰欧阳少史了。” “也好,蓝少史好好休息。” 欧阳戎不动声色的点头,看着蓝少浩等人返回官舍驿站的背影。 翌日,上午。 江州大堂,燕六郎走进正堂,朝埋头案牍的某人直接道: “明府没猜错,蓝少史昔日一早,带人出门,来拜访了城中之人。” 欧阳戎头不抬:“拜访何人?” “咱们的王大刺史。” 欧阳戎顿时放笔,脸庞上露出警觉神色:“他找王冷然做什么,例行拜访?” “不知。”燕六郎摇头。 顿了顿,又透露道: “明府,我昨夜特地与他带来的一些桂州官吏喝酒搭讪,打听到,这位蓝少史途径洪州府时,也曾逗留数日,拜见洪州的朱大都督。” 欧阳戎脸色若有所思:“连续寻两州少官吗……” 就在这时候陈参军走了出去,恭敬禀告道: “少史大人,昔日王大人突然前来官署,命下官们发令,召集江州折冲府的将领们,进城磋议军务。” 欧阳戎深深看了眼这位在浔阳王受皇恩成为江南督造使后、起头隐隐向他示好靠拢的陈参军,点了点头: “知道了,多开陈参军。” 陈参军连忙摆手:“大人客气了,小事而已。” 欧阳戎指摸下巴,嘀咕: “蓝少浩接连拜访洪州、江州,王冷然又召集折冲府将士,难道有事涉及军务?” 可他实在想不通,远在千里外的岭南道桂州,怎么与江南道中部的洪州、江州牵扯关系。 难道是卫氏从中串联,也不像,毕竟这么大张旗鼓的过来,未免太明显了。 欧阳戎摇了摇头。 江州军务,王冷然一手把持,严防逝世守,从不让他插手。 此前他不便明目张胆的干涉,哀愁打草惊蛇,导致现在俩眼一摸黑。 眼下看来,不能再坐以待毙。 万一涉及浔阳王府安危呢? “知道了。”欧阳戎颔首,自若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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