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1:陛下不容易啊!(1 / 1)
最近朝中无大事。 唯一一件事儿还是国子监破格录取了一个眉州乡试解元。 这事儿赵祯也听说了,不过也只是当个故事听听而已,苏洵这个名字并没有在他心中留下多少刻度。 大宋三年一次乡试,全国各地出过的解元太多了。 或许在国子监苏洵算得上小有名气,但在野廷这个大熔炉面前,一个解元而已,啥也不是…… 赵祯安闲之余,独自在宫中散步,身后只有许茂则跟着。 难得的清净啊! 看着那些秋风之下的屋宇,显得有些萧瑟…… 赵祯文艺青年的气息渐浓,刚想吟诗一首,却被周围路过的宫人打断了。 “见过陛下。” 一队宫人避在路边,微微垂眸。 大宋皇帝的尊严重在气度,不需要下跪来体现。 订交于之前那些动不动就得下跪的朝代,这也算是一次难能可贵的进步。 只是从那一双双恭谨的眼睛里,赵祯没有看到关切,只有臣服。 这些都不是家人,不是亲人。 所以他们顺从自己,却不会关护自己。 他缓缓行走在后宫之中,一些嫔妃得到了消息,都假作偶遇等在他必经的巷子上,然后故作惊喜的福身。 这也是一种关切,嫔妃们都期盼赵祯能来自己这里。 自郭皇后诞下一女后,宫中陆陆续续又增添了不少妃嫔。 大家都在等着皇帝临幸,也好在继皇后之后,再给宫中添上一个皇子或皇女,然后一步登天。 连普通庶民家的女子都知道,母凭子贵! 宫中女人尤为甚也。 不过赵祯却很少来她们这里,偶尔喜欢了哪个也不会表现的很刻意,甚至还要隐藏自己的情感。 倒不是担心后宫有人恃宠而骄……只因郭皇后吃醋心委实有些强了。 但凡听说哪个妃嫔和陛下打得火热,不出两个月这人就得遭殃,不是得病就是莫名其妙的玉殒。 赵祯也知道这八成是郭皇后搞的鬼。 他是天下之主,更是这座皇宫里的主人,什么事情能瞒过他呢。 可赵祯却不能责罚,那毕竟是自己的皇后,用民间的话来说这是他的正妻。 若为了几个小妾与正妻闹了矛盾,旁人定会说这人苛责嫡妻,他虽是皇帝,可如故不能免俗。 怪就怪这年头自诩‘正直’的读书人太多了。 他们总能挑出各类毛病,然后告诉他——皇帝是圣人,自该做到给天下人树立标杆。 可朕哪里是什么圣人,就是一个大殿里的木胎神像啊! 男人喜欢女人是正常反应。 可作为皇帝本该美人三千的赵祯,却觉得自己并不快活。 因为这个大宋不允许出现一个随心所欲的皇帝,但凡他敢做出丁点儿出格的事儿,那些士大夫就会毫不犹豫将他钉在羞耻柱上。 从上到下,无数双眼睛在盯着他,稍有不慎就会留下骂名。 这个该逝世的‘与士大夫共天下’啊! 他觉得有些悲伤。 有时候赵祯也会在心里暗想,这个大宋到底是姓赵,还是姓‘士大夫’? 若大宋能如前唐那般皇权独尊,朕、岂会怕这些腐儒?! “陛下。” 郭皇后漫着小碎步来了。 周围的嫔妃立时哄作鸟兽散,可见这位皇后在后宫的名声已然是人神共惧了…… 好安静啊! 此刻巷子上就只剩下了帝后二人,该有的甜蜜温馨并未出现,反而让赵祯感觉十分的难受。 朕就是一个孤家寡人。 他失望的返来了,徒留下皇后一人独自幽怨。 许茂则不禁在心中叹息一声…… 陛下不容易啊! 才二十的年纪,就要启担这一国的重担,他怎能不累。 前有太后权柄在野,后有那些权贵士大夫们时不时地作妖。 赵祯能忍住不崩溃,已然很难得了。 历史上年轻的皇帝上位后,要么就是天下靖平,做个太平皇帝就好,只要你不作大逝世,那就是妥妥的明君了。 要么,就是被内外施压从而自暴自弃。 赵祯虽也算是太平皇帝,但他的处境却要比许多二代帝王艰难的多。 你若问悠悠历史少河中,哪位帝王最能和赵祯发生共鸣,那无疑就是玄宗李隆基了……一样的女权霸政,一样的内外紧逼。 不同的是,唐王朝强盛、宋王朝却孱弱。 所以同样的事情,李隆基可以使用强权压制,可赵祯却不行。 不论做任何事情,他都要掂量掂量,这么做的后果可能启担? …… 陛下看着有些了无生趣的模样,这可不好,年纪轻轻的不是该朝气蓬勃才对么? 作为身边人,许茂则得想办法开导。 他搜刮了最近的一些乐事说出来,打算借此给赵祯换换心情,可赵祯依旧是木着脸,连表情都没变过。 “……谁人苏洵被破格录取后,竟就地向秦为借钱,而且数额不小,没想到秦为竟然想都没想就同意了。” 赵祯依旧没反应。 许茂则一咬牙,就说道:“后来秦为在国子监放了话,国子监里谁若能金榜有名,也借钱给他!” 他正准备往下细说,赵祯突然说道:“邀买人心的手段罢了,看来他也不能免俗……” 得,这下起反作用了。 许茂则觉得秦为要是知道了自己说他的坏话,绝对会和他绝交,然后怀恨报复。 赵祯端起茶杯,看着那渺渺的水汽,不知在想什么。 许茂则也不敢再乱说什么,恐怕再有人受了无妄之灾。 直过了许久,赵祯才放下茶杯,淡淡说道:“谁人欧阳修如何了?” “欧阳修?谁?” 许茂则好一阵回忆,才勉强想起了欧阳修是何方神圣。 难得陛下有了此外兴趣,不管他是不是闲的,对许茂则来说都是一个好景象。 然后他就传令到皇城司。 “陛下探问国子监谁人欧阳修的近况,即速,要快。” 皇城司的效率真是杠杠的,叶双愁亲自点的将,不过是下午,消息就传了来。 赵祯没吃午饭,此刻在品茗,看着有些萎靡不振。 也不知是最近操劳过度,还是被什么事儿打击到了。 陈忠珩接过一张纸后,看了看,就赶忙说道:“官家,那欧阳修如今和寡母租住在外城,寡母每日靠给人浣衣挣钱,勉强能让母子俩吃顿糙饭。” “欧阳修呢?” 赵祯一想到勉强吃饱饭就怒了。 国子监里每日鸡鸭鱼肉,对学子们更是不限量的免费供应。 可他竟然吃不上吗? 赵祯本觉得天下学子应该都是如此,哪怕地方上的学子生活贫苦一些,也至多能吃饱吃好。 这些可都是大宋未来的脊柱啊! 朝廷每年拨下来那么多的钱粮,就是为了给这些学子们一个好的情况,为大宋培养更多优秀的人才。 那些钱都来哪儿了…… 这个世道有问题! 赵祯从未觉得自己治下的大宋那么丑陋。 他摔了茶杯,外面的人闻声出去,见他面色铁青,都束手而立。 陛下可不经常发脾气的,这回这是怎么了? 有人瞟了许茂则一眼,幸灾乐祸的想着这人怕是惹怒了陛下,稍后就会被收拾,然后的位置极可能就会空出来。 同行是冤家,太监的同行更是逝世敌。 宫中的日子很孤苦,这些没了根的人,唯一支撑下来的动力就是权利! 他们只有不停地往上爬,才能不被这个吃人的深宫淹没。 哪怕是个未成年的内侍,也会憧憬着往上爬,然后有人给自己使唤……做谁人内侍中的‘人上人’! 许茂则看了一眼这些人,对他们的心理活动了如指掌。 他不禁冷了脸,沉声道;“都出来!” 有人看了赵祯一眼,见他没反对,大家这才露出失望的神色,然后悻悻的出来。 “欧阳修在干什么?” 赵祯脑海里一直浮现着谁人和气、沉稳的模样,他总觉得欧阳修简直就是自己的翻版。 一样的和气,一样的被人欺负。 “欧阳修跟着寡母姚氏在汴河边上给人浣衣……” 汴梁是京城,京城就代表着人口众多。 人多了,林林总总的工种自然也就多了。 许多有钱人家会专门豢养仆妇洗衣做饭,小资一点的也会找临时工来浣衣洒扫。 欧阳修的母亲吴氏,就是这些临时工中的一员。 汴梁城内河流纵横,汴河是其中的翘楚。 更是城内第一大河,也是汴梁城沟通外界的动脉通道。 而对于许多京城人来说,汴河就是他们的母亲河,这里养育了无数代的开封人。 他们在上游挑水饮用,鄙人游浣衣洗菜,每天都有没有数的人与汴河打着交道。 汴河两岸很是繁茂,下游接近外城的一段河道边,有不少妇人正蹲在河边洗衣,棒槌声不绝于耳。 这些妇人大多是些底层庶民,所以穿着装束也比较随意。 普通的麻布衣裳,宽大的前襟一前倾,就露出了里面的内衣。 有些身材好的,甚至有些隐隐若现……河道两边莺莺燕燕的景致好不让人垂涎。 不过这里很少会有男人出没。 偶然有须眉路过,或是有泼皮无赖到这儿晃悠,迎接他们的就是一阵叫骂声。 女人骂起人来,祖传的流氓也挡不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