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床下的女尸（1 / 1）

西辽城，平安客栈。 天光破晓，窗外传来鸡鸣。 一个年轻须眉躺在床上，剑眉紧蹙，额头上渗出一层密密的细汗，似乎正在做噩梦。 “姑娘，有话好说，别脱手动脚！” “姑娘，你找错人了，我真不是你的负心汉！” “你别过来！啊——” 江言大叫一声，猛地从床上坐起。 他揉了揉惺松的眼睛，茫然地打量周围，发现自己睡在客栈的房间里，才少少舒了一口气。 “原来是个噩梦！吓逝世我了！” 江言擦了一把额头的细汗，回想起噩梦中的一幕幕，不禁心有余悸。 一起头还觉得是个美梦，梦里有个美若天仙的绝色少女，与江言一见如故，相谈甚欢。 但不知道江言说错了哪句话，那少女忽然翻脸，凶相毕露，摇身一变，化为一个狰狞恐怖的厉鬼，追得江言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从天堂坠入地狱，这样悲凉的噩梦，江言是不再想经历第二回了。 “诡计多端的女鬼，吓人就吓人，还非要先变成个英俊姑娘，不讲武德。” 绷紧的神经松懈下来，江言靠在床头，只觉得浑身冰冷僵硬，唯独手臂上火辣辣地疼。 他低头一看，手臂上几道鲜红的血痕赫然跃入眼帘。 “什么时候受伤了？” 江言皱眉回忆，昨晚睡觉之前还好好的，怎么一觉醒来，手臂上就多了几道伤口？ 难道我做梦的时候不当心抓伤了自己？ 说起做梦，江言的呼吸不由加重了几分。 他想起噩梦中的最后一幕——阴惨惨的月光下，凄冷冷的阴风中，谁人女鬼将他逼入绝路，挥舞着少少的利爪朝他扑来，他下意识地抬起胳膊抵挡…… 难道是在那时候受的伤？ 可那不是在做梦吗？ 认真察看伤口，的确像是被尖利的爪子抓伤的。而江言自己并没有留指甲，很难抓出这样的伤痕。 “邪门！太邪门了！” 在噩梦里所受的伤，怎么会出现在实际？ 难道谁人女鬼，昨夜真的来过？ 江言抚摸着血痕，眼皮突突直跳。 穿越到这个世界已经大半年了，两世为人，都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邪门的事。 这家“平安客栈”，一点也不服安啊！ 江言胡乱洗了把脸，望着铜镜中的自己。 十七八岁的少年，模样还算俊俏，只是脸色苍白，嘴唇乌青，眼眸里布满血丝，仿佛受着一层阴影，神采比平时要晦暗一些。 江言洗了好几遍，都洗不掉那种憔悴晦暗之感。 “这就是算命师长教师常说的，印堂发黑，大凶之兆？” 难道真的招惹到了什么脏东西？以至于厄运缠身？ 江言收拾行李，下楼退房，顺便向掌柜打听：“掌柜的，你们这里最近是不是逝世过人？” 掌柜脸色一变：“你听谁说的？” 江言见他神情有异，便疑口诈唬道：“我昨天半夜醒来，忽然闻到了一股血腥味，熏得我喘不过气来，我就打开窗户透风。谁知道那血腥味不但没走，被冷风一吹，反而更加浓郁了……” 掌柜脸色发青，听着听着，额头不停有汗珠冒出来。 他强作镇定，打断江言的话头：“客官，你一定是睡含混了吧？我们平安客栈开了二十年，一直平平安安，别说逝世人，连血都没见过！你肯定是在做梦……” 江言挽起衣袖，亮出手臂上的血痕：“我一起头也觉得是在做梦，但是早上起来一看，手臂上却有这样的伤口……” 蜷伏在柜台上瞌睡的一只大黑猫突然竖起脑袋，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异常，如临大敌地起身，弓起背炸了毛，朝江言发出低唬，然后“喵呜”一声，跳下柜台逃走了。 掌柜咬了咬牙，抓起一把铜钱塞到江言手里，压低声音道：“客官，这点小意思，就算是对你的补偿，昨晚的事，请你千万别往外传！” “掌柜的，我不要钱，我只想搞清楚真相……” 两人正纠缠时，忽然听见客栈楼上传来一声高亢的尖叫：“逝世人了！逝世人了！” 只见一个人连滚带爬地跑下楼梯，因为跑得太急，还摔了一跟头，顾不得拍尘土，慌慌张张地冲到掌柜面前：“楼、楼上有、有个逝世人！” 此人正是前来收房的小伙计，满脸惊吓之色，连话也说不利索了。 掌柜也惊得一哆嗦：“又逝世人了？在哪？” “床、床底下！”小伙计指着江言，结结巴巴地道，“就、就是他住的那间！” “怎么又是那间？快！快来报官！” 江言听着两人的对话，身上泛起一股热意，毛骨悚然，连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我昨晚住的那间房，床底下有逝世人？ 我跟逝世人一起睡了一早晨？ 那么昨晚噩梦里的谁人女鬼，难道就是床底下的“室友”…… 江言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看手臂上的血痕，咽了咽唾沫，犹豫少焉，大步走向楼梯。 既然这个女鬼纠缠了他一整夜，那他倒要看看，她究竟少什么模样。 现在是大白日，谅女鬼也不敢糊弄。 江言回到房间，蹲下身子，见到了那位床底下的“室友”。 逝世不瞑目的女尸，七窍流血，衣不蔽体，模样悲凉，任谁见了都要叹气。 好端端的一个美貌少女，不知被哪个杀千刀的王八蛋祸害成这样。 她的眼睛睁得老大，表情充满了屈辱和不甘，樱唇张开，仿佛在控诉着什么。 江言打量着尸体，渐渐皱起眉头。 不像。 跟他梦里的谁人女鬼不像。 江言依稀记得，谁人女鬼在显露原形之前，也是个秀美少女的模样，但跟这具尸体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这女尸已经是个难得的美人，但依江言的眼光来看，梦中的女鬼比这女尸还要更英俊些——当然是在她凶相毕露之前。 江言壮着胆子，当心翼翼地检查尸体的手掌。 她没有留指甲。 那么也抓不出江言手臂上的那些血痕。 所以昨晚的谁人女鬼，极可能另有其人…… 江言正沉吟之时，忽然听见背后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回头一看，是掌柜领着两个捕快走了出去。 两个捕快先看了看尸体，脸色剧变。 “是冬雪姑娘！” “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祸害冬雪姑娘？她可是我们西辽城第一美人，多少英雄好汉都为她倾倒！” “你快看看，她身上的这个半月标记！” “是「弄月公子」的半月标记！” “狗曰的弄月公子！这狗贼号称三大淫贼之首，玷污了无数清白女子，搅得西辽城鸡飞狗跳，现在连冬雪姑娘都敢欺负！畜生啊！比畜生还不如！” 江言听着两个捕快的交谈，心里也对他们口中的“弄月公子”憎恶不已。 「弄月公子」这个外号，听着还算风雅，可干出来的都是缺德事，这样一个大淫贼，早该抓起来砍头，为民除害！ 可惜了冬雪姑娘，正值豆蔻年华，却逝世于淫贼之手…… 也可怜本少侠第一次来西辽城，就和尸体相伴一宿…… 思忖间，江言心中一动，发现其中有些蹊跷之处—— 弄月公子在尸体上留下半月标记，猖狂至极，阐明他根本不在乎罪行暴露，为何又要画蛇添足，把尸体藏到床下？ 客栈伙计收房的时候，肯定会把房间重新打扫一遍，按理说，昨天应该就能发现尸体…… 江言隐约抓住了一点灵光，正要往深处思索，忽然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 两个捕快的目光，不知何时都落在了他身上。 江言扯了扯嘴角：“你们看我做什么？” 左边的捕快啧啧感慨：“传说中的大淫贼「弄月公子」，想不到如此年轻！” 右边的捕快惋惜地摇头：“小小年纪，就误入歧途，可惜了一副好皮囊！” 两人一边说话一边逼近，冷不防取出镣铐，齐齐扑上，将江言锁住。 江言大惊：“你们这是干什么？你们不会把我当做凶手了吧？” 左边的捕快哼了一声：“人逝世在你房里，你还想抵赖？” 右边的捕快疾言厉色：“弄月公子，你恶贯满盈，这辈子活到头了！” 江言连忙辩解：“我不是弄月公子！你们从尸体的温度也能看出来，这个女人逝世了将近十二个时辰了，而我昨天早晨才住出去，凶手显然不是我！” 两名捕快对视一眼，同时露出冷笑。 左边的捕快笑容如同豺狼：“你是不是凶手，到了水牢自然会老实交卸。” 右边的捕快笑声宛如彷佛夜枭：“进了水牢的人，没有不说实话的。” 两个捕快不理会江言的辩解，生拉硬拽着将他拖出房门，押出客栈。 一路上，江言听着这两个捕快的交谈，一颗心直往下沉。 这两人分明已认定他就是戕害冬雪的凶手，也正是大淫贼「弄月公子」。就算不是，也要屈打成招，好来领「弄月公子」的那笔大额悬赏。 《花红榜》上，弄月公子的赏金是八千两白银。普通人一辈子都赚不到这么多钱。 这么一大笔巨款，谁不心动？ 至于真凶是谁，捕快们根本不在乎。 衙门的官差都是这种办案态度，也难怪「弄月公子」祸害了那么多女子，还能安闲法外。